“这里的土可以做注浆坯。”她把残片放进标本盒,盒盖内侧贴着的标签突然让他怔住:那上面用铅笔写的编号“G-07”,恰好与他图纸上标记的“关键受力点”编号一致。风掀起她的工作手册,某页露出她记录的烧成曲线,横坐标的温度刻度旁,她用红笔标注着“对应混凝土养护湿度”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翻涌的土堆上。赵环发现郭静的取样袋排列方式竟暗合他设计的梁柱间距,而自己不知不觉中,已经在勘察图背面画满了陶器造型的草图。远处塔吊的轰鸣声里,他听见她对着试管轻声说:“这片土烧出来的器皿,应该能盛住你设计的光。”
他低头看自己沾满泥浆的手,钢笔在图纸上洇出的墨痕正与她滴落在上面的泥水融合,形成一种类似窑变的灰紫色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结构工程师发来的应力计算报告,但他此刻更想知道,这些带着金属光泽的黏土,在她的窑火里会绽放出怎样的星芒。
收工前,郭静把三十七个土样袋按土质分类,摆成了微型的建筑模型。赵环在最后一个袋子上写下坐标时,发现她偷偷在袋角画了个小小的天窗。暮色漫过基坑边缘时,他忽然明白甲方要的不是简单的装置嵌入,而是让这片土地的记忆,通过他们两个人的语言——钢筋的弧度与陶土的呼吸,重新生长出时光的褶皱。
回到临时板房时,郭静正用显微镜观察土样颗粒。赵环铺开图纸,在地基剖面图旁写下:“建议陶艺装置基础采用独立承台,避开膨胀土影响区”。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,他听见她轻呼一声:“看这石英砂的反光,像不像你说的穹顶星光?”
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玻璃,土样袋上的标签在气流中轻轻颤动,如同他们第一次在画廊遇见时,那幅星夜春水里跃动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