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用佛法去“度”,是想把这些怨念从痛苦里“劝”出来,让它们“想通了”,“放下了”。
可眼前这个人……他什么都没劝。
他只是往那一站,就让这满海的怨念,自己个儿“想通了”——在这位爷面前,还是老实点儿比较好。
这不是度化。
这是……镇压。
用一种更高级、更纯粹、更霸道的“执念”,去镇压另一群乱七八糟的“执念”。
“阿弥陀佛……”一个年轻和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可那佛号念出来,干巴巴的,一点儿慈悲味儿都没有,倒像是见了鬼,“他……他没把魔头赶走,他……他成了所有魔头的头儿?”
霍去病压根儿没理会那帮和尚的心理活动。
他提着刀,朝那片平静的黑水边上走了两步。
如今水面清澈,一眼就能望到底。只见那黑漆漆的河床正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黑色珠子,珠子表面光华流转,像是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,里头有亿万个细小的光点在沉浮,正是这片苦海怨念的源头。
万念归一珠。
霍去病手里的刀鞘往水面轻轻一点。
那珠子像是得了将令的士兵,自己个儿从水底“嗖”地飞了出来,乖巧地悬停在他面前。
他随手接住,也不细看,往怀里一揣,转身就走,回到了队列里。
从头到尾,那股子利索劲儿,就跟在自家后院捡了个鸟蛋似的。
大唐一行人,迈开步子,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从那片已经没了半点凶险的苦海之上,踏水而过。
只留下大梵音寺的一众高僧,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面前那已经没啥用处的“金刚伏魔大阵”,再看看那帮人远去的背影,一个个神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苦禅大师双手合十,低头看着自己被佛光浸润了一辈子的手掌,头一次,对自个儿信奉了一辈子的“佛法”,生出了一丝……怀疑。
难道,佛说的“放下屠刀”,还有后半句,叫“拿起金刚杵”?
……
穿过苦海,天顶上的光板又有了动静。
——秘境关闭,还剩四天。
眼前的景致再度变换。
阴森的黑水和死寂的园林都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广袤得望不到头的古老战场。
灰蒙蒙的天空下,是暗红色的土地,像是被血浸泡了无数年头。到处都是断裂的兵器,有的锈迹斑斑,有的却还泛着森森寒光。一具具庞大的骸骨散落在战场各处,有人形的,有兽形的,最小的都跟座小山包似的,透着一股洪荒年代的苍莽与惨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