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试过。”
村医渐渐止住了哭声,疲惫和无力地说:“五年前,他们刚开始往那湖里倒东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。河里的鱼开始死,水也变得又黑又臭。”
“我给县里的环保局写信,没人理。我跑到市里去上访,被门口的保安给打了出来。”
“他们都说天河煤业是我们的衣食父母,是罗老给了我们饭吃,不能忘恩负义,给罗老添麻烦。”
他的脸上露出惨笑。
“后来,我儿子……我儿子就在天河的矿上上班,是个小组长。他偷偷跟我说厂里确实在搞一个什么化工厂,神神秘秘的,连他们内部的人都不知道在生产什么。他劝我别再告了,胳膊拧不过大腿。”
“我不听,我觉得人不能昧着良心活。结果……结果第二个月矿上就出了事故,说是我儿子操作失误,引起了瓦斯爆炸……连人带尸首,都没找全……”
说到这里,村医再也说不下去,痛苦闭上了眼睛。
笔记本啪的一声合上了。
沈风没再坐着,他站起来走到村医跟前,伸手按在了村医发抖的肩膀上。
“别说自己是狗屁医生。”
沈风盯着村医的眼睛又说了一遍:
“我沈风见过的医生不少,你是最值得人敬佩的那个。”
他拍了拍医生的肩膀,指了指那个装满了材料的箱子:“这个我们必须带走。”
语气不容商量,但接着又缓和下来像是立下一个字据:
“你儿子和那些没能活下来的,还有那些至今仍在受罪的……这笔账我们来替他们算清楚,一定。”
车连夜往原城赶。
车里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
不。
连呼吸声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,沉得厉害。
韩佳军死死抓着方向盘。
老村医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哭起来的样子就在他眼前晃。
一张又一张。
还有笔记本里那些照片,一张张扭曲痛苦没一双能闭上眼睛的脸。
韩佳军觉得胸口堵得慌,
一股子邪火从喉咙里往上顶,烧得他腮帮子都发硬。
踩油门的脚不自觉地越来越狠。
他现在就想干一件事——把造成这一切的杂种揪出来,不管是谁都亲手弄死。
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,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。
沈风靠在副驾上闭着眼睛。
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不是病历,是一份足以将罗世金那座功德碑炸得粉碎的炸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