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开远时,张雯玉望着费雪蕾与费露浓的身影融在晨光里,忽然对朱琬清道:“你看她们站在柳梢下的样子,倒像两棵并蒂莲,根须缠在一处,却各自拔尖。” 朱琬清攥着那个装海藻的香囊,闻到里面除了海菜的咸腥,还有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—— 那是陈小静的芝麻烧饼味道,混着费雪蕾发间的点翠香气,竟比任何誓言都让人安心。
两人转身离开码头时,朱琬清忽然摸出费雪蕾给的银锯,锯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她想起费露浓说的话:“江南的女子,绣得针黹,也握得刀枪。” 此刻风拂过藕荷色与湖绫的衣袂,两种颜色与远处月白、鹅黄的身影遥遥相映,像幅被春风吹活的《群芳图》,每一笔都藏着千钧之力。
张二郎的船影刚消失在雾色里,张雯玉便拽着朱琬清拐进了巡抚府后街的绸缎铺。铺子里挂着的 “海棠春睡” 缎子在晨光里泛着柔粉光泽,正是费露浓送三姨太的同款。朱琬清指尖抚过缎面,忽然想起锦囊里的桑皮纸,忙拉着张雯玉钻进后屋。
“取火来。” 张雯玉掩上房门,朱琬清已从锦囊掏出那页金粉账册。火折子凑近时,原本空白的桑皮纸上渐渐显出暗红字迹,“三月初七,采办硫磺三十石,藏于普陀山听潮阁” 一行字尤其刺目。20 岁的指尖捏着纸角微微发颤,这日期恰与费露浓说的大潮日重合。
忽然听见铺外传来脚步声,张雯玉迅速将账册塞进绸缎堆里,朱琬清则摸出那枚银锯藏进袖中。进来的是巡抚府的管家,正指着 “海棠春睡” 缎子吩咐:“三姨太说这料子贴身舒服,再取两匹送去。” 张雯玉笑着应承,眼角余光瞥见管家腰间玉佩 —— 竟是块刻着普陀山轮廓的墨玉,与朱琬清那枚如出一辙。
待管家走远,朱琬清忽然按住张雯玉的手:“你看他玉佩的绶带,是湖绫料子,却绣着顾家的缠枝莲。” 两人对视一眼,瞬间明白这管家定是巡抚安插在三姨太身边的眼线。张雯玉摸出 “露浓记” 玉印往缎子上一盖,印泥遇着绸缎上的潮气,果然显出淡淡红痕:“这缎子果然经了他的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