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京城的雨霁初晴,溽暑被洗得干净。鬼子六的青骓马踏过官道上最后一滩积水,溅起的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虹彩。那匹骏马雄健有力,奔跑起来如风般迅捷,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回响。柳青青的鎏金马车则停在杏林边缘,车身雕工精致,熠熠生辉,车帘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她腕间累丝金镯——那镯子今日换了蜜蜡珠串,随着她掀帘的动作,蜜蜡与金丝碰撞出温润的声响,似琥珀融化的甜香在空气里悄然漾开。柳青青眼波流转,微微一笑,神态自若,显得娇媚动人。
“令宜姐的素心兰舟倒是早到了。”柳青青指尖点着车窗沿的缠枝莲纹,目光投向远处湖畔那抹雪青色身影。江令宜正立于画舫船头,素纱披帛被风拂起,像一片将落未落的云。她手中握着一卷《齐民要术》,书页边角沾着几点未干的丹砂色,似是调香时不慎染上的朱砂痕迹——那丹砂红如凝血,暗合着她袖底菡萏刺青的色泽,透出几分药香与胭脂气的混合。
陈小静提着食盒从杏林深处跑出:“六哥,青青姐,府里备了冰镇绿豆沙,说配着newly picked的白桃正好!”她话音未落,食盒盖被风吹开条缝,露出里面青瓷碟盛着的桃肉。果皮上还凝着晶亮的露水,像极了柳青青那日榻上肌肤的光泽——那光泽如新剥的荔枝,带着檀香与茉莉混调的暖意,此刻却在晨光里透出几分清冷。杏林中,轻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,粉白色的杏花随风摇曳,宛如画卷。陈小静奔跑时,发辫在脑后轻摆,汗水微微浸湿了她的额头,但她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。
鬼子六翻身下马,瞥见江令宜画舫舷边系着的红绳银铃——与柳青青的红珊瑚脚链不同,那银铃上刻着缠枝莲纹,与他书房镇纸的纹路分毫不差。铃声中似有檀木与沉香的气息,随风轻颤时,香气如丝线般缠绕在空气里,织出一张隐形的网。
柳青青踩着雕花踏凳下车,藕荷色罗裙扫过车轮上的铜钉,腕间蜜蜡镯子忽然碰在他腰间玉佩上,发出清越的声响,似冰片碎裂的脆响。她袖口飘出一缕“醉芙蓉”合香,前调甜如蜜蜡与桃浆,中调腻若牡丹与龙涎,后调却隐着未明的幽深,如暗夜里悄然绽放的毒花。“令宜姐倒是雅致,画舫上还摆着迦南香。”她轻笑,指尖捻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气,那香气入鼻,竟让人想起江南烟雨中的棺木,带着腐朽与华美的双重质感。
湖畔的风忽然转急,将江令宜的素纱披帛吹向杏林。鬼子六伸手去够,指尖却先触到柳青青递来的鲛绡帕——帕子上绣着并蒂莲,莲心用的是与他腰链同款的金箔线。帕子浸过冰片与薄荷,凉意沁肤,香气混合着柳青青腕间蜜蜡散发出的暖甜,形成冰火交织的奇异嗅觉,似在引诱人坠入迷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