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令宜揭开食盒,指尖轻轻拂过盒沿的缠枝纹。陈小静递来青瓷盏,盏底沉着一枚水泡过的玫瑰,正是江灿教她的蜜渍方法。鬼子六咬下一口胡麻饼,粗麦的香气混合着核桃仁的脆响在口中散开。
“春闱时场屋阴冷,”荷花将一个手炉推过桌角,炉身錾刻的松竹纹间镶嵌着细银,“我让内务府特制了炭,你每日卯时记得更换一次。”鬼子六触碰到炉壁的温热,不禁想起她在信中曾写道,塞北的冬夜,她常常靠着这个手炉抄录兵书,抄到后半夜,炉灰里埋着的煨栗子便熟了。
柳青青倚着门框,轻轻拨弄着辫梢的珊瑚珠:“等六哥考中进士,咱们去游琼林苑好不好?听说那里的梨花今年开得格外早。”江令宜微笑着说道:“傻丫头,先让你六哥安心考完试。”陈小静为炭盆添了一块碳,火苗跃起之时,将鬼子六握书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,那影子的指尖,正轻轻蹭过荷花送的镇纸边缘。
临告辞之际,荷花在穿廊下瞥见鬼子六的靴子晾在栏杆上,鞋尖沾着新泥,显然是今早去了巷子口买酥酪。她袖中的油纸包忽然传来暖意,隔着布料都能闻到甜香。
马车轱辘声缓缓碾过落花,她掀开窗帘回头望去,只见柳府的垂花门里,鬼子六的身影正伫立在阶前,青衫被风掀起一角。春阳洒落在他的发顶,将那一头墨发染得透亮,恰似她案头那方永远磨不淡的徽墨。
当宣大总督胡开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呈递入紫禁城时,太和殿檐角的铜鹤正沐浴在鎏金的日光之中。朱批着“知道了”的黄绫卷轴一旁,新贡的蜜渍樱桃在青瓷碟中泛着珠光,皇上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,两颗琥珀念珠从指间滑落,在明黄的桌案上滚出细碎的脆响。
“传旨。”他轻轻拂了拂袖口绣有十二章纹的龙袍,玄色靴尖碾过金砖上的缠枝花纹,“着武英殿大学士蒲云舟为正使,青山郡主若男为副使,随长公主荷花前往宣大颁旨。”殿外廊下,当值的小太监听闻此言,立刻抖开金镶边的传旨黄幡,檐角铜铃随着他疾走的身影撞出一串清脆的响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