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旁边扑,拽过搭在椅背上的旧棉袍,那棉袍是去年冬天烧火丫头穿的,带着股烟火气,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屏障。
她手抖得厉害,棉袍的系带缠在指尖,怎么也系不上,只能死死攥着领口,将自己裹得像颗被寒冻住的粽子。喉咙里发出的不是声音,是被掐住般的破碎气音,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:“滚……出去!”
吴迪脑子里像有千百只蜜蜂炸开,嗡得他什么也听不见。
方才被母亲训斥的羞愤,想着怎么查清爹死因的急切,此刻全被那道烙印和琪亚娜眼里的羞耻冲得粉碎。他手里的细棉布衫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沾了从房梁漏下的雨珠。
张了张嘴,想道歉,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,可舌尖像被烫过,一个字也吐不出。只能转身往外跑,脚刚迈出门槛,又被那道该死的门槛绊了一下,整个人往前扑去,重重摔在院中的积水里。泥水溅得满脸都是,顺着脸颊往脖子里流,冰凉刺骨,他却浑然不觉。满脑子都是那道烙印,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,灼得他心口发疼。
西厢房里一时静得只剩下炭盆的噼啪声,还有琪亚娜压抑不住的、像被捂住嘴的呜咽。
奕闵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前,窗纸被雨水打湿,透着层朦胧的白,她看着儿子在泥水里挣扎着爬起来,像只被打懵的狗,踉跄着往柴房方向跑,连掉在地上的布衫都忘了捡。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芭蕉叶后,她才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琪亚娜身上。
琪亚娜已经重新背过身去,对着炭盆。
方才挺得笔直的背脊,此刻像被抽去了骨头,微微佝偻着,肩膀抖得厉害,连带着那旧棉袍都跟着颤。她攥着棉袍领口的手,指节白得几乎要嵌进粗布纹理里,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,才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里裹着泪:“老夫人……请让他出去。”
奕闵没动,只是从墙角搬了把藤椅,轻轻放在琪亚娜对面。藤椅是吴迪小时候爹亲手编的,椅面上还有几道他换牙时啃出的牙印,此刻却衬得奕闵的动作格外沉静。她坐下时,藤椅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倒打破了这窒息的静。“姑娘贵姓?”她开口,语气平和得像在拉家常,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,“看姑娘的口音,不像是本地人士。”
琪亚娜的肩膀僵了僵,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:“琪亚娜。”声音短得像被剪断的线,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像受惊的鸟在巢里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