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是没想过也平的心意。从怀柔镇的雪夜里,他发着高烧攥紧她的手,到逃亡路上他总把最干的饼子留给她,再到这几日他看她时,那藏不住的欢喜……她都懂。可当这“喜欢”被明明白白说出来时,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,软得一塌糊涂,又酸又胀。
她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被也平抢了先。少年像是怕她打断,又急忙补充道:“我喜欢你……喜欢你讲故事。”
苏和的笑刚要浮上来,又被他这句话勾得愣了愣。
也平见她没反应,更紧张了,手都不知道往哪放,只好攥着自己的衣角,指节泛白:“去年在山里,天寒地冻的,你总给阿吉他们讲中原的故事。说江南的春天有桃花雨,说长安的城墙有百尺高,说书生们在灯会上猜灯谜……那时候我就想,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故事?”
他的声音放轻了些,带着点回忆的暖:“后来我才发现,不是故事好听,是你讲得好听。你讲的时候,眼睛亮亮的,像落了星星,连雪粒子打在帐篷上的声音,都变得不那么冷了。”
苏和望着他,忽然想起那些日子。朔风卷着雪片打在帐篷上,像鬼哭似的,孩子们吓得缩在角落,她就搂着阿吉和其其格,凭着小时候听来的零碎记忆,胡乱编些江南的暖故事。那时候也平总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,背对着帐篷门,替他们挡着穿堂的冷风,她以为他早睡着了,却没想他听得那么认真。
“你还说,”也平继续往下说,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那些藏在心里许久的话,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,“说苏州的评弹比草原的长调软,说西湖的莲子羹比奶酒甜,说等天下太平了,要带阿吉去看钱塘江的潮……”他顿了顿,抬头看她,眼里闪着光,“那时候我就想,要是能一直听你讲下去,该多好。”
苏和的指尖有点凉,她抬手,轻轻碰了碰也平的脸颊。少年的皮肤很烫,像揣了个小暖炉,连带着她的指尖都暖了起来。
“就因为这个?”她故意逗他,声音里带着点笑意,“要是我以后不讲故事了呢?”
也平急了,急忙摇头:“不是的!不止是故事!”他像是怕自己说不清楚,干脆上前一步,重新攥住她的手,这次用了点力,像是怕她跑了,“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,眼角弯弯的,像草原上的月牙;喜欢你看账本时皱着眉,明明看不懂却偏要装作懂的样子;喜欢你……”他说到这里,忽然卡壳了,脸又红了,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,“喜欢你就是你。”
这句话说得笨拙,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人心动。苏和望着他通红的脸,望着他眼里的认真,忽然就笑了,笑着笑着,眼眶却有点发热。
她想起初见时,这个草原少年背着弓,警惕地看着她,像只护着领地的小狼;想起他为了给她找药,冒雪闯进深山;想起他明明怕水,却在船摇晃时,第一时间把她护在怀里……原来那些细碎的时光,早就像江底的沙,一点点沉淀下来,攒成了此刻心底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