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裹着松针的腥气掠过时,巴图正弯腰系鞋带。粗麻鞋底磨得发亮,鞋帮上还沾着早上过溪时溅的泥点。他抬头看了眼日头,已经过了晌午,阳光斜斜地穿过树冠,在地上织出晃眼的光斑。
“图哥,歇够了没?”二柱蹲在块平石头上,手里把玩着根草茎,“我瞅着这路往下去,绕到王婆家少说还得一个时辰。要不……咱走那条近道?”
巴图系鞋带的手顿了顿。他当然知道二柱说的近道——从这片林子穿过去,翻个陡坡,再下片乱石滩,确实能省一半路程。可那陡坡陡得能看见底下的树顶,乱石滩上的石头又滑又松,去年石头在那儿崴了脚,躺了三天才好。
“不行。”他把鞋带系成个死结,声音沉得像块石头,“那道太险,万一摔了,反倒耽误事。”
“耽误啥?”二柱不服气地直起身,“也平他俩说不定就在王婆家等着呢。咱早到一刻,也能早放心不是?”
旁边的栓柱也跟着点头:“我觉得二柱说得对。图哥你想啊,也平伤着,阿娅又虚,指不定多着急等人帮忙呢。咱抄近道快,再说咱几个脚程快,小心点就是了。”
石头没说话,只是望着陡坡的方向,眉头皱着。他比谁都清楚那片乱石滩的厉害,去年崴脚时的疼还记着呢,骨头缝里像塞了把沙子,动一下就钻心地疼。
“险就是险。”巴图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土,“山里的路,宁绕十里宽,不走一步险。咱要是在这儿出了岔子,谁去帮也平?”
二柱撇了撇嘴,没再犟,心里却老大不乐意。他觉得巴图是太小心了,不就是个陡坡吗?他打小在山里蹿,闭着眼睛都能走。
正说着,风里忽然飘来股药味,淡淡的,像艾草混着点别的什么,顺着鼻子往里钻。巴图心里一动——王婆家总晒草药,这味道……难不成离得不远了?
“你们闻。”他往山下努了努嘴,“是草药味。”
栓柱和二柱都使劲嗅了嗅,果然闻到了。二柱眼睛一亮:“我说啥来着?离王婆家不远了!这时候抄近道,正好能赶上晚饭!”
石头忽然指着远处:“你们看,那是不是王婆家的烟?”
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山坳里袅袅升起缕青烟,细细的,在风里轻轻晃。巴图认得,那是王婆家的方向——她家的烟囱是用旧陶罐改的,烧柴时总冒这样的青烟。
“还真是。”他松了口气,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些,“走快点,说不定能赶上热乎饭。”
这话刚说完,二柱又提了:“图哥,真不抄近道?你看那烟,顶多还有二里地,抄近道一炷香就到。”
巴图刚要摇头,忽然听见林子里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响。他示意几人别动,自己则悄悄摸过去,扒开挡眼的树枝一看——竟是只白狐狸,正蹲在块石头上,嘴里叼着片银杏叶,叶边的齿痕看着眼熟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