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拧开水囊,喝了一小口,水顺着喉咙滑下去,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乱绪。徐有贞的人还在追,阿娅的秘密不能泄,她们连自保都难,怎么护得住一个没出世的孩子?更何况,这孩子的父亲,是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人——他会不会认?认了,又会不会把这孩子当成牵制她的棋子?
“我问你个事。”琪亚娜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带着股不容躲闪的执拗。她转过头,正对上阿依娜的眼睛,晨光在她眼尾的皱纹里流动,像融了点金。
阿依娜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,沉默着点了点头,把她扶得更稳些。
“姐姐,”琪亚娜的指尖攥紧了水囊的带子,羊皮被捏出深深的褶子,“你说……这个孩子,我要不要留?”
空气突然静了。苏和的脚步顿在原地,其其格不知何时醒了,趴在苏和肩头,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们。也平在门口的影子动了动,刀鞘又磕了下石头,却没回头。只有风还在吹,卷起地上的炭灰,在青砖上滚出细碎的响。
阿依娜的手从琪亚娜后颈挪开,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。她的掌心带着薄茧,摩挲着琪亚娜冰凉的指尖,像在焐一块冻透的玉。
“你想打掉?”阿依娜的声音很轻,却没带任何评判的意味,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
琪亚娜的喉结动了动,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。她想说“是”,想说这孩子会拖累所有人,想说她怕看见这孩子的脸,怕想起那个食言的人。可话到嘴边,小腹又轻轻动了一下,那点微弱的动静像根细针,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她心底最软的地方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哽咽着摇头,眼泪砸在水囊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,“我怕……我护不住他。徐有贞的人要是知道了,不仅是我,你们都会被连累。阿娅的事已经够棘手了,我不能再……”
“傻话。”阿依娜打断她,指尖抬起她的下巴,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。晨光里,阿依娜的瞳孔是浅褐色的,像山脚下的湖泊,“当年在青石涧,你也是这么说的。你说‘阿姐你先走,别管我’,结果呢?”
琪亚娜的眼泪掉得更凶了。那年她才十五,被脱欢部的人追着砍,阿依娜为了护她,后背挨了三刀,血把涧水都染红了。她们躲在石缝里,阿依娜把最后一块饼塞给她,说“活下去,比什么都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