勾魂索在风雪里拖过河边的冻土,拉出几道浅痕,像谁用指甲划在冰面上。黑无常走在最前,靴底碾过岸边的碎冰碴,咯吱作响。白无常的哭丧棒时不时往雪地里拄一下,笃笃的闷响混着河水破冰的叮咚声,倒像支古怪的调子。
阿娅的虚影跟在中间,脚下的积雪连个印子都留不下,倒是河风卷来的雪沫,黏在她半透明的发梢上,像落了层细盐。她望着岸边那块青黑色的大石头——去年夏天,也平哥哥总在这里帮她洗脸,冰凉的河水浸过粗布帕子,擦在脸上凉丝丝的,他总说"阿娅的脸要像这河水才干净"。
肯特山的影子在暮色里越拉越长,他们走的这条路没有脚印,想来是阴间与阳间的交界,寻常人看不见。阿娅望着远处河谷里的沙枣林,枝桠在风中抖得厉害,像阿依娜姐姐冬天冻裂的手指。她忽然想起那天从狼窝被找回来时,自己缩在琪亚娜怀里,下体的血把姐姐的衣襟浸得发黑,也平哥哥就是蹲在这块石头旁,用冻红的手攥着帕子,却怎么也不敢碰她,眉头拧得像要裂开。
"黑兄,白兄。"她的声音比刚才亮了些,不像要被风吹散的样子,"你们当差多久了?"
黑无常嗤笑一声,没回头:"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。"
白无常的帽檐动了动,像是在看她:"姑娘想问什么?"
阿娅的指尖绞了绞,虚影的手指碰在一起,连点声响都没有。"我就是想知道...你们怎么会做这个的?"她望着黑无常手里绕来绕去的勾魂索,锁链上的寒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,"是生前犯了错,被罚来当差的吗?"
黑无常脚步顿了顿,勾魂索啪地甩在旁边的石头上,溅起的雪沫子打在石头上,倒比打在阿娅身上实在。"小姑娘家别瞎猜。"他声音沉了些,"当年我在阳间,是个镖师。"
"镖师?"阿娅眨了眨眼,她在也平哥哥的故事里听过这个词。她记得那天医婆用草药堵住流血的伤口时,自己疼得直哭,也平就在旁边讲镖师的故事,说他们背着大刀走南闯北,专护着人平安赶路。
"嗯,走西口的镖队,"黑无常的声音里带了点回忆的涩,"那年护送一批药材去关外,遇上雪崩,整个队的人都埋在雪里头了。阎王说我护着药箱到最后一口气,算有点大义,就留我当了差。"
阿娅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那身黑袍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了。她想起给她包扎伤口的人给她处理时说的,有大义的人,到了哪里都受人敬——就像琪亚娜姐姐不顾也平的劝阻,非要带着医婆往狼窝跑时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