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,”阿娅的目光转向蹲在火堆边的也平,他正低着头往火里添柴,侧脸的轮廓在火光里忽明忽暗,右臂的布条又渗出血了,大概是刚才砸水囊时扯裂了伤口,“也平哥的伤……”
也平猛地抬起头,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铺开。他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,只是往火堆里狠狠塞了根干柴,火星子溅起来,烫得他手背上的疤亮了亮。
阿娅的目光又慢慢移回来,落在琪亚娜紧攥着的手上。那只手总是在抖,尤其是摸到她后腰的时候,抖得像秋风里的草。阿娅知道为什么——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醒过一次,听见琪亚娜和也平在驿站外说话,风把他们的声音送进来,碎成一片一片的。
“黑风口的守军是徐有贞的人……”那是也平的声音,带着咬牙的狠劲,“听说设了三道卡,专查瓦剌人。”
“我带着阿娅走小路,”琪亚娜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你们带着其他人从正门过,他们不会太严。”
“不行!”也平的声音突然拔高,“那小路是绝路,冬天根本走不了,你想两个人送死吗?”
“总比四百多个人都死在卡子上好。”琪亚娜顿了顿,阿娅好像能想象出她当时的样子,一定是抿着嘴,眼神倔得像头小兽,“阿娅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,我得让她走得干净点,别再被那些人糟蹋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,阿娅却听得清清楚楚。她当时想喊“别去”,喉咙里却像堵着棉花,只能任由眼泪往枕头上淌,把军毯洇湿了好大一片。
原来他们早就打算好了,要让琪亚娜一个人带着她走绝路。
“姐姐,”阿娅用尽力气抬起手,想去碰琪亚娜的脸,可胳膊刚抬到一半,就软得落了下来,砸在军毯上,发出很轻的声响,“黑风口……别去……”
琪亚娜的身子猛地一僵,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,像被风吹灭的烛火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把阿娅的手按回军毯里,用自己的手裹住,掌心的温度烫得阿娅想哭。
“傻丫头,”琪亚娜的声音低得像耳语,“我们说好要一起回草原的,你忘了?你还说要去看也先爹爹种的那片桃花,说要让乌云琪妈妈给你梳辫子……”
“回不去了……”阿娅轻轻摇头,眼泪终于从眼角滚下来,顺着鬓角往耳朵里钻,凉飕飕的,“我不是也先爹爹的亲女儿,我是安蕾娜娅妈妈带来的……可爹爹还是疼我,冬天把我裹在他的大氅里,说我是草原的小百灵……乌云琪妈妈走的时候,拉着我的手说‘阿娅要好好活着,替妈妈看草原的春天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