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拿出来。”郭登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这哨卡里,不止我们几个人。”
也平突然扭头,看向哨卡屋顶的破洞。雪粒子正从洞里往下掉,砸在火堆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响,可除了风声,听不见别的动静。但他养的狼崽在这时从板车底下钻出来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吼,尾巴夹得紧紧的,盯着西北墙角的阴影。
“是锦衣卫。”郭登往火堆里添了根柴,火星“噼啪”炸开,照亮墙角的阴影——那里有个被雪埋了一半的脚印,靴底的花纹是琪亚娜熟悉的样式,是锦衣卫特制的“云纹靴”。“十个,昨天傍晚就到了黑风口,在断崖那边的了望塔附近消失的。”
琪亚娜的呼吸顿了顿。十个锦衣卫?她来时没带护卫,朱祁钰说边关不太平,让她扮成普通商旅,可这十个锦衣卫……是皇帝派来的?还是……她不敢往下想,只觉得掌心的冷汗把雪参的须子浸得发潮。
郭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拿起老陈那枚假木牌,在手里转着圈:“他们不是来护你的,是来查私贩铁器的。去年冬天大同边军丢了一批箭头,追查下去,线索全指向黑风口的马匪,可马匪背后是谁,一直没查清。”他的目光扫过也平,“直到上个月,有牧民说,看见瓦剌的人在黑风口和马匪交易,用羊皮换铁器。”
也平的刀抖了一下。左臂的断骨疼得他冷汗直冒,他想起去年冬天,部落里确实缺箭头,有个叫“帖木格”的老猎户说认识个“关内朋友”,能弄到便宜的铁器,后来帖木格死在雪地里,身上插着支瓦剌弯刀,当时部族里都以为是内斗,现在想来……
“那十个锦衣卫,是嗅到了铁器的腥味。”郭登把木牌扔在地上,用脚碾得粉碎,“他们按兵部给的地图,找到了离黑风口最近的阳和驿,想让驿丞派人支援。可阳和驿的驿丞是个新官,连‘琪亚娜’是谁都不知道,只当是锦衣卫小题大做,把人轰了出去。”
火堆突然“噼啪”爆了声,琪亚娜看见也平的喉结动了动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她记得刚才孛罗说过,他们追杀过来时,在阳和驿外见过几个穿黑色劲装的人,被驿卒用棍子打,当时以为是流民,现在想来,那定是锦衣卫。
“卫长国找到我时,十个已经丢了七个。”郭登的声音沉了些,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铁剑,“他跪在我帐外,说再晚一步,剩下三个也得死在黑风口。”他抬眼看向也平,目光里突然带了点锐劲,“瓦剌的小子,你该认得我这张脸。正统十四年,你父亲也先攻大同,我在城头射穿了他的副将,那支箭,箭头淬了草原上的‘狼毒草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