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条上的字迹是郭一平的,瘦劲有力,末尾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狼头——那是他跟哈热学画的,说“万一信被截了,见着狼头就知道是自己人”。哈热摩挲着那狼头,忽然想起郭一平总说“纸上谈兵不如脚底沾泥”,如今这人虽在千里之外,却把肯特山的沟壑都摸得清楚。
“这十个锦衣卫,是朱祁钰亲点的。”琪亚娜的目光落在那个络腮胡汉子身上,他正往火堆里添柴,左手小指缺了半截,“卫长国说,除了李明和赵虎,剩下八个都是徐有贞的旧部。那个断指的,去年在鞑靼边界杀过三个送亲的牧民。”
哈热的手猛地攥紧了马鞭。他想起去年冬天,石城附近确实少了三个送亲的姑娘,原来竟是这些人下的手。
“那你还敢带他们?”
“不敢带也得带。”琪亚娜低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,缎面下露出层薄薄的棉絮,是她自己缝的,针脚不如宫里精细,却比草原的毡布密,“朱祁钰放我来肯特山,明着是找阿娅,实则是想让他们盯着陈念的踪迹。我若推辞,反倒显得心虚。”
她忽然往队伍尾端瞥了眼,李明正抬手拢头发,袖口滑下去,露出腕上的银镯子——那是去年哈热送卫长国的,卫长国又转赠给李明,说是“见镯如见人”。此刻李明正对着他们的方向,极轻地敲了三下镯子,是卫长国约定的“平安”信号。
“卫长国说,这些人里,李明最可靠。”琪亚娜的声音软了些,“去年在张家口,陈懋的人想在我茶里下药,是李明假装失手打翻了茶碗,还故意烫了自己的手——那烫伤现在还在他手腕上。”
哈热想起卫长国总说“李明是块好料,就是太实诚”。去年在石城,这人帮着修补箭楼,非要把榫卯对齐到分毫不差,说“打仗的东西,差一分就得死人”。
“他们以为我不知他们的底细。”琪亚娜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打开来是块半旧的腰牌,上面刻着“锦衣卫百户卫长国”,“卫长国把这八个的卷宗都抄给我了——那个瘦高个是徐有贞的远房侄子,专替他传递密信;那个矮胖子懂草药,却在去年给阿娅灌药的人里见过他的影子。”
说到“灌药”二字,她的声音陡然发颤。阿娅的药碗她见过,边缘还沾着些深紫色的药渣,后来卫长国让人查了,说是汉地一种催孕的猛药,七日内便能让女子显怀,伤身子不说,还极易滑胎。
“李明说,郭一平将军在京师查到,那药是徐有贞从番僧手里买的,本想用来控制瓦剌的贵族女子。”琪亚娜把腰牌重新包好,塞进贴身处,“他还说,郭先生请了个老大夫,开了副安胎的方子,让我务必给阿娅带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