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祁钰:徐有贞你是人是鬼?我不记得你兵败之后死了吗?
雪落得更密了,把血祭台的篝火压得只剩点火星。阿依娜的骑兵在远处列阵,弯刀上的霜气混着哈出的白汽,倒比锦衣卫的刀更添几分寒意。琪亚娜握着镇北剑,剑尖扎在冻土里,指节因为用力泛白——她听见徐有贞的呼吸乱了,像漏风的风箱,混在风雪里格外刺耳。
朱祁钰没动,玄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。他总爱穿素色,赵婉宁曾说过,皇上登基前养病时,常穿这样的衣裳在赵家后院看书,像个寻常书生。可此刻那双眼睛里的光,比雪还冷。
“徐爱卿,”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徐有贞身上,像在打量一件蒙尘的旧物,“朕记得你从前最爱穿石青色锦袍,说那颜色‘衬得见血不慌’。”
徐有贞的肩膀猛地一颤,膝盖在雪地里磕出闷响。他想抬头,又不敢,只能盯着自己的官靴——那靴子是新做的,云纹绣得精致,却在雪水里浸得发沉,像灌了铅。
“皇上……记错了。”他的声音发哑,像被砂纸磨过,“臣素来不穿石青。”
“哦?”朱祁钰挑眉,弯腰从雪地里捡起片残破的锦缎,那是方才骑兵冲来时,从徐有贞斗篷上勾下来的。缎面泛着暗青,边角绣着半朵缠枝莲,“可这料子,分明是你当年在东宫当侍读时,朕赏你的那匹‘雨过天青’。”
他指尖捻着锦缎,慢悠悠地说:“那年秋猎,你替朕挡了只发狂的野猪,被獠牙划开了胳膊,血就染在这石青缎上,像开了朵红菊。朕还说,徐爱卿这袍子算是废了,改日再赏你两匹。”
徐有贞的脸彻底白了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琪亚娜看得分明,他的手在袖管里攥成了拳,指缝里渗出血丝——那是方才被暗卫架着时,指甲掐进肉里的印子。
“后来呢……”朱祁钰顿了顿,像是在回忆,“后来你自请去宣府监军,临走前给朕留了封密信,说宣府总兵有反心,让朕早做打算。”他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点涩,“结果你走了三个月,就传来‘兵败’的消息——说你率亲兵冲击瓦剌大营,中了埋伏,尸骨无存。”
他往前走了两步,靴底碾过积雪,咯吱作响:“朕还真信了。特意让人在宣府立了衣冠冢,碑上写着‘忠烈徐公’。可现在看来……”
朱祁钰俯身,凑近徐有贞的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那夜在宣府驿馆,刺向朕后心的那把匕首,柄上也刻着缠枝莲。你说巧不巧?”
徐有贞像被雷劈中,猛地抬头,眼里全是惊恐。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,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——那夜的事,他明明做得天衣无缝,匕首扔进了桑干河,动手的死士也被灭口,皇上怎么会知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