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3年秋,重庆朝天门码头笼罩在湿冷的雾气中。江面浮动着零星的舢板,远处传来纤夫低沉的号子声。于学忠披着军呢大衣,帽檐压得很低,身后跟着副官李振唐和两名卫兵。
“司令,船已经到了。”李振唐低声道,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。
码头上,几个穿长衫的男人假装看报,眼神却不时瞟向这边。于学忠冷笑一声:“军统的人,连盯梢都这么显眼。”他抬脚迈上跳板,木板的吱呀声混着江水拍岸的闷响,像一声叹息。
船舱里,一盏煤油灯在桌角摇晃。于学忠展开一份《中央日报》,头条赫然是“鲁苏战区捷报频传”,却只字未提他旧部的困境。报纸边缘沾了水渍,墨迹晕开,像一团化不开的血。
深夜,南山一栋灰砖别墅的书房内,窗帘紧闭。于学忠对面坐着一位穿西装的男子,指间夹着雪茄,烟雾模糊了他的脸。“于司令,山东的弟兄们……撑不了多久了。”男子嗓音沙哑,“补给线全断,鬼子又搞‘三光’政策。”
于学忠攥紧茶杯,青瓷杯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:“重庆这边,有人巴不得他们死光。”
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,照亮男子袖口一枚褪色的东北军纽扣。雨点砸在瓦片上,像无数马蹄踏过荒原。
空袭警报撕破雨夜。于学忠随人群挤进防空洞,潮湿的土腥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。角落里,一个穿蓝布旗袍的少女正拉二胡,琴弦颤出《松花江上》的调子。
“姑娘,这曲子……”于学忠刚开口,少女抬头,眼底映着煤油灯的火苗:“长官也是东北人?”
爆炸声突然逼近,洞顶震落簌簌尘土。琴声戛然而止,黑暗中有人啜泣。于学忠摸到口袋里的怀表——那是张学良当年所赠,表盖内刻着“精忠报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