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石坡上,寒风卷着血腥和泥土的腥气,呜咽着掠过巨大的砾石和盘根错节的荆棘。土根枯槁的身体僵在原地,怀中是孙女麦芽冰冷、腹部被燧石刺穿的小小尸体。他口中喷出的滚烫污血,溅在麦芽苍白的小脸上,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,也泼洒在那张浸透了他和孙女汗水、泪水、最后是鲜血的树皮“农具志”上。
那口污血,仿佛也喷在了他意识深处那片撕裂的、冰冷刺骨的冷藏库幻象上。无数个被冰封的“秦霄”,胸膛插着青铜邪剑,被巨大的、锈迹斑斑如同凝固血痂的现代化农机包围。每一个冰封瞳孔深处,都倒映着他此刻手中这张沾满原始汗血、标注着死亡概率的树皮图谱!极致的冰冷与眼前的血腥温热,原始农具的死亡记录与未来农机的钢铁坟墓,两种截然不同的绝望在灵魂深处猛烈碰撞、撕扯!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 土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拉长的、意义不明的音节。他枯槁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,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怀中麦芽失去生息的小脸,又猛地转向手中那张染血的树皮。那上面扭曲的镰刀、石锄图形,仿佛在血污中蠕动起来,变成了冷藏库里联合收割机冰冷的钢铁獠牙!
“老东西!装什么死!” 监工冰冷的鞭子带着破空声,“啪”地抽在土根佝偻的背上!粗糙的皮鞭撕开本就褴褛的麻衣,在他枯瘦的脊背上留下一道迅速肿起的血痕!
剧痛像一道冰冷的电流,瞬间刺穿了土根混乱的意识之海!冷藏库的幻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,骤然消失!只剩下眼前石坡上残酷的现实:孙女的尸体、冰冷的砾石、荆棘的倒刺、监工狰狞的脸,还有背上火辣辣的剧痛!
“农具志……成……了……” 土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。他枯槁的手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的树皮,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。他艰难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,那深沉的、属于老农奴土根的绝望和麻木,似乎被刚才那口污血和幻象冲击得淡薄了些许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、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茫然和冰冷。
监工厌恶地看了一眼麦芽的尸体,又瞥了瞥土根手中那张沾满血污的树皮,啐了一口:“晦气!拖走!把这小崽子和这些破烂玩意儿,都扔去喂野狗!剩下的,滚回窝棚!等着王的旨意!”
几个如狼似虎的疤脸残部上前,粗暴地扯开土根抱着孙女的手。土根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死死抓住麦芽冰冷的小手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呜咽。一个残部不耐烦地一脚踹在他腰上,剧痛让他瞬间脱力。麦芽小小的、被血浸透的冰冷身体,像一块破布般被拖走,在冰冷的砾石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拖痕,最终消失在荆棘丛生的乱石堆后。
土根被拖拽着,踉跄地回到部落边缘那片散发着恶臭、如同巨大坟场般的窝棚区。他像一截被彻底抽干了生气的朽木,瘫倒在冰冷潮湿、散发着霉烂草屑和排泄物气味的地铺上。背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,怀里仿佛还残留着麦芽身体最后的冰冷触感,而手中,那张被孙女鲜血浸透、又被自己污血污染的树皮“农具志”,却如同烧红的烙铁,灼烧着他枯槁的手掌和混乱的意识。
“土地……吞汗……吞血……吞命……” 土根在黑暗中喃喃,声音细若游丝。冷藏库的冰冷幻象碎片,如同顽固的幽灵,在他意识边缘闪烁。那些巨大的、覆盖着血锈的农机,那些冰封的“自己”,还有瞳孔深处倒映的原始树皮图谱……这一切,与他一生劳作的记忆、与麦芽的死、与草叶冷酷的榨取命令,混乱地交织在一起。
“为什么……挖土……会……有……那些……铁……怪物……” 他混乱地低语,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划拉着。划出的,不再是田垄的线条,也不是农具的形状,而是一些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、歪歪扭扭的、如同巨大齿轮咬合般的冰冷弧线!弧线旁边,还下意识地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——像是某种极度扭曲、充满了绝望感的“受力点”和“崩碎概率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