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叶枯槁的身影被两名剑卫搀扶着,踉跄地离开了那片被血腥与鞭挞嘶吼充斥的校场。他口中喷出的那口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污血,如同不祥的烙印,深深印在旗杆下那片粘稠的血泊里,也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。剑卫队长疤脸脸上的狞笑凝固了,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掠过他那只独眼。王……吐血了?在那血腥的祭典高潮,在那万鬼哭嚎般的鞭挞声中?
草叶没有解释,也无需解释。他浑浊的眼窝深处,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,剧烈地明灭跳动着,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和冰冷的虚无感,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着他刚刚被血腥喂饱的扭曲快意。那冷藏库的幻象,那无数个“秦霄”被数据绳索悬吊冰封在旗杆虚影下的景象,带来的冲击远超之前任何一次!仿佛有一个冰冷、巨大、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,正透过无尽的时空,用最荒诞的“死亡陈列”,嘲弄着他此刻掌握的血腥权柄。
他需要稳固。需要更庞大的血肉能量,需要更深邃的恐惧,来填补那瞬间袭来的冰冷虚无,来镇压灵魂深处那源自“秦霄”异质力量的躁动与……某种更深层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。
扭曲的青铜王座冰冷而坚硬,无法提供丝毫慰藉。草叶枯爪死死扣住王座扶手,覆盖着污垢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发出细微的“咯咯”声。他的目光,如同受伤的毒蛇,缓缓扫过部落。工坊的熔炉在咆哮,铸造着杀戮的獠牙;镜作坊弥漫着诡异的腥甜,孕育着窥探人心的邪眼;校场上鞭挞的余音和旗杆上滴落的血珠,昭示着铁血的军法。
最后,他那幽绿的目光,落在了部落边缘那片广袤却死寂的土地上。
土地。穴熊部落赖以生存的根基。秦霄时代,曾用冰冷的“农具改良”和“轮作律令”强行榨取过它的潜力,堆砌起部落扩张的血肉基石。如今,那套冰冷的秩序随着秦霄的消失而崩解。田地荒芜了大半,幸存的农奴如同行尸走肉,在饥饿和恐惧的鞭笞下,用着最原始的骨耜、石锄,在贫瘠的土地上刨食,效率低下得如同蚂蚁搬家。
草叶浑浊的眼窝深处,幽绿的光芒微微凝聚。农具……土地……粮食……这些,才是滋养他这头血腥巨兽最根本的肠胃!他需要更高效、更残酷的工具,将土地和农奴的血肉,压榨到极致!
“传……令……” 草叶枯涩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,带着一种被内伤折磨的虚弱,却依旧冰冷刺骨,“召……所……有……懂……得……摆……弄……泥……土……石……头……的……老……弱……”
“……还……有……那……些……记……得……秦……霄……农……具……样……子……的……人……”
“……集……中……到……谷……仓……”
谷仓。曾经堆积着秦霄时代“丰年”余粮的地方,如今空旷、阴冷,弥漫着陈年谷物的霉味和老鼠粪便的骚臭。巨大的木梁如同巨兽的肋骨,支撑着空旷的穹顶。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高处的通风口射入,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。
被驱赶进来的,是一群真正的“残渣”。佝偻着背、手指关节粗大变形、眼神浑浊的老农;面黄肌瘦、带着病容、曾经在秦霄农具工坊打过下手却因“不够强壮”而被淘汰的半大孩子;还有几个在战场上失去手臂或腿脚、无法再握剑的残废战士。他们如同惊弓之鸟,瑟缩在谷仓冰冷的泥地上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汗味和恐惧的尿骚味。
草叶枯槁的身影出现在谷仓巨大的木门前,如同死亡的阴影投下。他浑浊的眼窝扫过这群散发着衰败气息的“废物”,枯爪指向谷仓中央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