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沐云的话，不似刀锋，更似一把精准的手术刀。它没有粗暴地劈砍，而是冷静、从容地，一层层切开萧绝尘过往认知的美丽皮囊，将里面早已腐烂生蛆、不堪入目的真相，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。
他的精神世界，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一幕幕画面，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疯狂倒带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，反复播放。
是姬凌璇那永远高高在上、仿佛悲悯众生的“神谕”；是她口中那不容置疑、字字珠玑的“天命”；是他自己那可笑的、愚昧的、将一切都奉为圭臬的盲目信任……这些曾经支撑他生命的基石，此刻正一块块崩裂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然后，他又想起了苏沐云。那个从始至终，都游离在他认知之外的女人。
是她，在仙宫入口，轻描淡写地指出“路不止一条”，第一次撼动了他身为“守护者”的狭隘与自傲。
是她，在禁制暴动、所有人都被绝望淹没之时，如定海神针般，以一己之力，镇压了一切混乱。
而就在刚才，又是她，以一种近乎蔑视的姿态，化解了这场足以吞噬所有人的灭顶之灾，并一语道破了灾难背后，那愚蠢而又可笑的根源。
一个是满口天命，却只会带来灾难、死亡与背叛的“神女”。
一个是言语寥寥，却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刻，以绝对的实力和深不可测的智慧，碾碎所有问题的“变数”。
到底谁，才是真正的“天命”？
答案，已如烙印般，深刻在他的灵魂之上，再也不需要任何言语。
萧绝尘的头颅，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，缓缓转动。他看向那个依旧瘫坐在地上，像个被夺走了所有心爱玩具的孩童般，无助啜泣的姬凌璇。
他的眼神中，再也没有了昔日那火焰般的崇拜与磐石般的信赖。
只剩下无尽的、冰冷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失望。以及，被欺骗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，所沉淀下来的、如同污泥般的深深厌恶。
他的信仰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