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越笑了笑,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平板里摊开的邮件——
导演在最新回复中提议:能不能让徐医生的白大褂在某个镜头里突然变成病号服?
他带着一丝笑意控诉道:“某位编剧先生最近回邮件太勤快,都没空理我,我只好被迫学了点术语。”
秦晔松开他,铅笔在纸上一划,拉出一条果断的线。
“长镜头。但要在监控画面角落放一个倒计时器……观众会发现,计时比现实时间慢了几秒。”
秦晔惯用的手法,在看似客观的镜头里埋藏主观的时间错位。
《野芦苇》里聋哑画家的颜料盒,就总是比实际少一支关键颜色。
“导演会喜欢的……”
池越在他身边坐下,但保持了一定距离。
如果靠得太近,会影响他的专注程度。
窗外传来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,秦晔的视线不自觉地追过去——
这是他即将陷入回忆的前兆。
池越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打断了他的思绪:“你给医生角色设计的白大褂……为什么左口袋总装着柠檬糖?”
秦晔的注意力被拉回来,铅笔无意识地在纸角画了个小圆圈。
他回忆了一下,说:“我小时候的主治医生……就这么干。”
挪来挪去的笔尖戳破了纸。
“他说酸味能刺激唾液分泌,防止药物性口干。”
池越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追问。
那些创作习惯里看似随意埋下的细节,往往是生活或者幻觉的记忆碎片。
就像《野芦苇》里反复出现的壁虎标本,后来他才知道,那是秦晔童年病房窗台上真的存在过的“朋友”。
池越指向分镜稿:“这场戏的道具要不要试试镜像书写?就像你之前——”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
秦晔突然站起身,碰倒了咖啡杯,褐色的液体浸湿了剧本边缘。
他的声音紧绷,带着一丝不悦:“……那不是我‘之前’的风格,是《缄默者》编剧的手法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池越缓慢地抽了张纸巾,按在洇湿的纸页上。
《缄默者》的剧本因为剧组矛盾多次修改,后面秦晔一度想销毁它,他有时候不肯承认那是他的作品,有时候又想把它完整地抢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