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别院,墨衡卧房
“嗬…嗬嗬…” 墨衡胸腔里拉扯的嘶鸣,如同破损的风箱在绝望地鼓动。那只从厚重绷带里挣出的手,枯瘦嶙峋,青筋暴突,食指和中指僵硬地屈伸着,痉挛般点在虚空中一个看不见的点上,一次,又一次。每一次点戳,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,指尖带着濒死般的颤抖。
御医扑在床边,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根顽强的手指,额头冷汗涔涔,对着旁边吓傻的药童嘶吼:“愣着作甚!参片!快!” 药童手忙脚乱地翻出老参切片,御医颤抖着撬开墨衡灰败干裂的嘴唇,塞了进去。浓烈的参味似乎激起了墨衡身体深处最后一丝反抗,那根点在虚空中的手指猛地向下一划,如同蘸着血在书写一个致命的符号!
“炮…耳…” 一声极其微弱、几乎被喉咙里血沫淹没的气音,从墨衡唇齿间挤出。御医浑身一震,几乎把耳朵贴到他嘴上。
墨衡的眼皮剧烈地抽搐着,仿佛要掀开那沉重的幕布,混沌的意识碎片在剧痛的风暴中艰难地聚合。滚烫的炮胚…深沉的夜影…粘稠的、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…刷子涂抹时腾起的、带着焦糊味的白气…炮耳下方三寸!那个位置!那个被精心“加厚”却成为致命弱点的位置!不是铁水浇注时内部燃烧,是外部!是炮胚冷却过程中,有人将混了杂质的桐油,直接涂抹了上去!高温铸铁瞬间点燃杂质,局部超高温灼烧,与周围炽热的铸铁形成极致的冷热差…撕裂!晶格扭曲!应力集中点!
“油…涂…炮耳下…三寸…” 每一个破碎的音节,都像是从烧红的烙铁上滚落。墨衡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,胸腔剧烈起伏,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,那根指向虚空的手指颓然落下,砸在冰冷的床沿上,再无动静。只有眉心那道深刻的褶皱,如同刀刻的遗言,凝固着无边的愤怒与洞察。
御医如遭雷击,猛地直起身子,脸上血色尽褪,对着门外失声尖叫:“快!快禀报陛下!墨少监醒了!他…他指认了!炮耳下方三寸!是有人涂了油!涂了毒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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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# 格物院,算房
王启年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秦厉那句“王启年留下”出口的瞬间,彻底冻结了。诏狱!那是活人能进的地方吗?胡秉忠的尸体此刻大概还在那口冰冷的井里泡着!那盏油灯…胡秉忠临死前那阴森的一瞥,如同淬了毒的钩子,牢牢钩住了他的心脏。为什么偏偏是这盏灯?为什么偏偏是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