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镇抚司诏狱,秘字七号房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,混杂着铁锈、霉斑、陈年污垢和新鲜伤口散发的甜腥气。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支插在铁环里的松明火把,跳跃的火光将刑具狰狞的投影拉长、扭曲,在渗水的石壁上张牙舞爪。
刀疤脸——或者说,前朝夜不收百户,代号“独眼蝰”的余庆,被几根浸透桐油的粗牛筋索死死固定在冰冷的铸铁刑架上。右腿不自然地扭曲外撇,腕骨粉碎的右手无力垂落,仅存的左臂也被铁环高高吊起,露出腋下那片被汗水、血污反复浸透又干涸、显得格外肮脏的皮肤。他低垂着头,花白肮脏的乱发遮住了仅存的独眼,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,证明他还是一具活物。
“吱呀——”
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,鼠王矮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,如同黑暗本身凝聚而成。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、满脸横肉的狱吏,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藤条箱。箱盖开启,里面没有骇人的刑具,只有几卷干净的细麻布、一小罐气味刺鼻的药膏、一个粗陶水罐和一块面饼。
鼠王走到刑架前,没有看余庆,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指,极其轻柔地捻起余庆左臂腋下那片污秽的皮肤。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,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,用蘸了清水的细麻布,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污垢和血痂。当那片皮肤终于露出原本的颜色,虽然布满褶皱和旧疤,却已算得上“干净”时,鼠王才停下。他打开药罐,挖出一坨散发着浓烈清凉气味的黑色药膏,均匀地涂抹在那片皮肤上。
冰凉的触感让余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。
“别动。”鼠王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,“这是南诏来的‘雪蛤续筋膏’,治你这断腿碎腕是杯水车薪,但敷在这块好皮肉上,能保它三日不烂,透亮干净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那片涂满药膏的皮肤上轻轻拍了拍,如同在验收一件作品,“这皮子…得留着。不然,铁蛋那孩子抱他爹的骨灰坛子时,连块囫囵皮都摸不着,多可怜?”
“铁蛋”两个字,像两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刺入余庆混沌的意识!他猛地抬起头,独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,嘶哑地低吼:“畜牲!你们…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…老子做鬼也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