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岛码头的咸腥海风卷着碎浪拍上石岸时,沈璃正将最后一叠封条按在粮仓木门上。
朱红封泥里嵌着南洋商盟的玄鸟印,在日头下泛着冷硬的光。
"大当家,"谢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海雾的湿意,"西屿的船期本就比往年晚了七日。
若再封了北岛粮仓......"他指尖点过摊开的海图,北岛与西屿之间的航道被红笔圈成了死结。
沈璃垂眸盯着自己沾了泥的月白袖口——方才亲手贴封条时,木梁上的积灰落了一点在绣纹上。
她忽然想起前世在绣坊,师傅总说"一针错,满幅毁",如今倒觉得,这错处倒比完美更真实些。
"他们要断我们的补给线。"她抬眼时,眼底像淬了北境的冰,"那便先让他们尝尝断粮的滋味。"指节叩了叩海图上的"黑水湾","放出风声去,就说南洋商盟存粮只够支撑两月。"
谢无尘的眉峰微微一动。
他见过太多商战里的虚虚实实,却鲜少有人能把"示弱"做得这般理直气壮——昨日才让琉球世子的护航船队提前出海,今日就说自己缺粮,这分明是拿对方的贪心当钓饵。
"虚市设在码头第三区。"沈璃转身时,裙角扫过满地新贴的封条,"让林老将军的亲卫扮作粮商,香料按三成价走。"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搭建的竹棚,"记得在棚顶铺油布,雨水渗不得。"
谢无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几个工匠正将绘着"南洋珍香"的布幡挂上牌楼。
风一吹,幡角翻卷,露出底下用蛮族文字写的"粮米可换"——这是特意请译馆老学究写的,连笔锋都模仿了蛮族巫师的刻痕。
三日后的虚市热闹得像要掀翻码头。
蛮族商队的皮靴声、驼铃响混着东岛渔娘的吆喝,在咸湿的空气里撞成一片。
沈璃立在二楼雅间的雕花窗后,看着那个穿兽皮坎肩的首领挤开人群,腰间的青铜刀把在阳光下晃得刺眼。
"那是乌图台,蛮族左帐的千夫长。"谢无尘递来茶盏,青瓷表面凝着水珠,"前日刚劫了西戎商队的黄金,腰袋鼓得能砸死人。"
沈璃垂眸抿茶,茶水里浸着东岛特有的海苔香。
楼下传来喧哗,乌图台的粗嗓门炸响:"二十车香料换五百石粮!
老子的金子能堆成山!"
"请。"雅间门被推开,林老将军的亲卫弓着背,"我家主人在楼上候着。"
乌图台的皮靴踏在木楼梯上,每一步都震得窗纸簌簌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