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璃将茶盏往桌角轻叩三下时,后颈的细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。
西屿的六月天总带着海腥味的黏腻,茶馆二楼雅间的竹帘被穿堂风掀得簌簌响,倒把对面男人的目光衬得更沉了。
"陈娘子这枚残片......"他枯瘦的指节蹭过案上那截暗赤玉片,边缘的凤羽纹路在茶盏热气里泛着幽光,"可曾在东宫出现过?"
茶盏底与木桌相碰的脆响在沈璃耳中被无限放大。
前世东宫那盏嵌着东珠的鎏金烛台突然在眼前晃了晃——林晚卿就是举着那东西,砸碎了她的门牙。
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,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,再抬头时眼尾微挑,带了三分市井商人的懵懂:"客官说的可是太子爷的东宫?
小本买卖的,哪能攀上那高枝儿。
不过听老辈人讲,这纹路是前朝凰族的,当年被北戎屠城时,族里大祭司把圣物藏进了海眼。"
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,指腹重重按在残片上,像是要把玉纹烙进掌心。
沈璃注意到他腕间露出半截青黑刺青,是北戎人特有的狼头图腾——和前世刑场监斩官靴底的刺绣一模一样。
"前朝遗物......"他忽然笑了,声线却像砂纸擦过铜器,"陈娘子可知,这残片缺的那半块,此刻正躺在东宫的暗格里?"
沈璃的呼吸顿了顿。
她早该想到,林晚卿那套"平等专情"的做派,不过是拿来堵天下人嘴的幌子。
真正让太子对她言听计从的,怕就是这些见不得光的前朝秘辛。
她屈指叩了叩案上的茶钱,铜子儿叮当落进木盘:"客官若有兴趣,明日未时三刻,西屿码头第三艘乌篷船,小女带您看些真东西。"
转身下楼时,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像根细针,正扎在她后心。
阿九的青布裙角在楼梯口晃了晃,递来一方浸了薄荷的帕子。
沈璃擦着汗,听见阿九压低声音:"谢先生在码头候着,说那艘乌篷船的船底新刷了桐油,吃水比寻常深两寸。"
第二日未时,沈璃踩着潮退的礁石上了船。
船篷里飘着霉味,舱板下传来"咚咚"的闷响——是谢无尘在敲他们约定的暗号:两长一短,安全。
男人掀开船帘进来时,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响,沈璃闻见浓重的沉水香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"跟我来。"男人掀开舱底的暗板,露出往下的石阶。
沈璃摸出袖中短刃,指尖抵着掌心的朱砂痣——那是她与谢无尘约好的遇险信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