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卿将那本话本揉成一团时,指节泛着青白。
烛芯"噼啪"爆响,火星子溅在"太子妃善妒"几个字上,瞬间烧出焦黑的窟窿。
"崔嬷嬷。"她突然开口,声音比窗外的夜露还凉。
跪在地上的老妇立刻抬头,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方才的冷汗:"奴婢在。"
"去查沈璃这三月的行踪。"林晚卿松开手,焦脆的纸团跌进铜盆,"从她出沈府的第一脚开始,买过什么,见了什么人,说过什么话——"她俯身盯着跳动的火焰,"连她绣绷上的丝线颜色,都要给我记清楚。"
崔嬷嬷喉结动了动:"是。那苏姑娘那边......"
"苏婉儿。"林晚卿指尖划过案上的《女诫》,封皮烫金的"贤德"二字被指甲抠出浅痕,"明日让她去醉月楼,就说本宫要听'太子与妃,琴瑟和鸣'的新话本。"她忽然笑起来,眼尾的胭脂在火光里晃,"文人最吃这一套,她的诗才,总不能只用来写风花雪月。"
崔嬷嬷领命退下时,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,将她佝偻的影子扯得老长。
林晚卿望着那影子消失在转角,忽然抓起案上的茶盏,青瓷在掌心硌得生疼——前世她学过舆情控制,知道流言就像春草,根须扎进泥里前必须斩断。
可沈璃不过是个商贾之女,怎会懂得如何撬动市井的舌头?
次日未时,沈府后园的紫藤架下飘起了棋香。
苏婉儿提着湘妃竹篮跨进月洞门时,正见沈璃坐在石桌前调琴,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,竟弹出金戈相交的清响。
"苏姐姐。"沈璃抬头,眼尾的泪痣在紫藤花影里忽明忽暗,"我前日得了张唐琴,想着你素日爱听雅乐,便备了这春日雅集。"
苏婉儿的脚步顿了顿。
她昨日刚应了太子妃的差,要去醉月楼说和鸣佳话,此刻面对沈璃的邀约,心头像压了块秤砣。
可当目光扫过石桌上摆的碧螺春、蜜饯,还有那把琴身刻着"松风"二字的古琴时,又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——沈璃最会投其所好,她早听说这琴是前唐乐官的旧物。
"这琴......"她刚开口,沈璃已将琴推到她面前:"姐姐先试音。"
苏婉儿指尖触到琴弦的刹那,忽然想起林晚卿昨日的叮嘱:"沈璃惯会拉拢人心,你且去,只当探探虚实。"她定了定神,拨了个宫调,音色清越如泉,确实是难得的好琴。
"今日我想弹首《破阵》。"沈璃忽然说,手指轻轻抚过琴腹的断纹,"从前总觉得这是男儿的曲子,可前日读《旧唐书》,见裴夫人为征夫奏此曲,倒觉得女子弹来,另有一番滋味。"
苏婉儿的手悬在琴弦上。
《破阵乐》是军中战曲,寻常闺阁女子碰都不敢碰,沈璃竟要当众弹奏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