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他却将玉牌塞进地脉图的卷轴里,笔尖顺着纸鸢留下的火痕游走——那些若有若无的轨迹,竟与十二阴行圣物的埋藏点一一重合,像一张铺在江南烟雨中的归魂之路。
墨十三的竹刀在案上刻出深痕。
他拆了纸鸢的骨架,又翻出陆九溟那件洗得发白的仵作衣——后襟有块焦痕,是去年纸人冢那场火留下的。
竹骨与布片在他手里交缠,很快扎成具半人高的傀儡。
他没点睛,只把那枚骨哨嵌进傀儡心口,指腹摩挲着竹骨的毛刺:“十三叔扎人,从不为送葬……”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纸人睫毛上的雨,“这次,是接你回家。”
当夜,傀儡跪在老槐树下。
骨哨无风自鸣,江南各处的阴行遗迹里,蓝焰次第升起——赶尸匠的义庄,问米婆的香堂,扎彩铺的檐角,那些散落民间的阴行者们,正以阴德值回应执火者的召唤。
蓝焰顺着雨丝飘来,钻进傀儡空洞的眼眶,在眼窝里凝成两团幽光。
韩九叔的归魂瓮在香案下埋了百年。
他用伪身酒淋过瓮口,又取了七根阴行圣物的残片镇在瓮周。
第三夜子时,瓮口的红布突然鼓胀如帆,里面传来细碎的骨响。
墨十三攥紧竹刀,沈知秋的符笔悬在半空,小满的手指抠进韩九叔的衣袖——瓮盖“咔”地裂开条缝,傀儡扶着瓮沿坐起来,嗓音沙哑却清晰:“我回来了。”
小满的眼泪砸在傀儡的布衫上,洇开个深色的圆。
她抬起脸,看见傀儡的眼睛——左边是白小芩惯有的清亮,右边却浮着陆九溟的温柔,像两盏并蒂的灯,在雨夜里明明灭灭。
沈知秋伸手按住傀儡的手腕,能摸到竹骨下流动的热——不是体温,是魂火。
他轻声道:“她回来了……但不止是她。”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老槐树的枝桠间漏下月光,照在傀儡背后的引魂幡上,那道模糊的身影正慢慢清晰。
墨十三蹲下来,替傀儡理了理被雨打湿的发梢,竹刀在掌心转了个圈:“该回家了。”
清明雨夜的黄河渡口还远。
此刻的义庄里,韩九叔将归魂瓮重新封好,沈知秋把地脉图卷进画轴,小满抱着傀儡的胳膊不肯松手。
墨十三却望着檐角悬挂的纸灯,那里还沾着半片焦边的纸鸢残翼。
他摸出怀里的骨哨,轻轻吹了声——
远处传来船桨划水的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