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备心下稍慰,正欲走近细看,目光却被庙墙根下一个身影吸引。那是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文士,葛巾布袍,身形清瘦,虽衣着简朴却浆洗得十分干净。他并未排队领粥,而是蹲在一个蜷缩在破草席上的老妇人身旁。老妇人咳嗽不止,气息奄奄。那文士正用一只豁口的陶碗,小心翼翼地从怀中一个布包里倒出些褐色的粉末,又从旁边雪堆里掬起一捧干净的雪,在手中捂化,试图调和成汤药喂给老妇。
风雪中,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,对周遭的喧闹和寒冷恍若未觉。刘备心中一动,此人气质绝非寻常流民。他示意亲兵留在原地,自己放轻脚步走了过去。
“先生,这位阿婆所患何疾?”刘备在文士身旁蹲下,声音温和地问道。
文士抬起头,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,颧骨略高,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他看了刘备一眼,目光在刘备虽旧却整洁的布袍、沉稳的气度以及双手指关节的茧子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垂下眼帘,语气平淡无波:“风寒入肺,久咳伤及元气。又兼饥寒交迫,油尽灯枯之兆。”
“先生懂岐黄之术?”刘备追问。
“略知一二,聊胜于无。”文士回答得依旧简洁,手上动作不停,小心地将调好的药汁喂入老妇口中。老妇艰难地吞咽了几口,咳嗽稍缓,浑浊的眼睛感激地望着文士和刘备。
刘备看着他布包里所剩无几的药材,又看了看排着长队等待施粥的流民,心中沉甸甸的。“先生仁心。只是药材珍贵,流民众多,杯水车薪,恐难济事。”
文士喂完药,用一块干净的布巾擦了擦老妇的嘴角,这才站起身,拍了拍袍子上的雪,目光第一次平静地迎向刘备,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:“仁心?不过尽些人事罢了。这新野城,流民如潮,病饿交加。刘使君虽有施粥善举,然无医无药,终是治标不治本。杯水车薪,不若釜底抽薪。敢问足下,刘使君招贤纳士,所为何来?是招几个能写公文、算钱粮的刀笔吏,还是寻那能解此倒悬、安邦定国的大才?” 他的话语如同投石,直指核心,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。
刘备心头一震,此人言语犀利,直指要害,绝非等闲!他正色拱手道:“先生高见,一针见血。备……不,刘使君所求,自然是能解民倒悬、匡扶社稷的国士!新野虽小,困苦虽多,然民为邦本。使君深知,若无良医良药,赈济之粮亦难活命;若无长远之策,今日之粥棚,不过延缓几日之哀嚎。敢问先生高姓大名?可有良策教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