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清晨,窗外的樱花树落了最后一片叶子。江逾朝醒来时,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。
他伸手摸了摸枕头,触到一片湿润的泪痕——是顾沉舟昨晚偷偷哭了,怕吵醒他,躲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。
客厅里,顾沉舟正对着镜子系领带,动作慢得像初生的婴儿。
胃癌晚期的化疗让他瘦得脱了形,西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,像挂在衣架上。
听见动静,他回头笑了笑,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,眼睛却亮得惊人:“朝朝,你看我今天帅不帅?”
江逾朝走过去,替他系好领带,指尖擦过他消瘦的下颌:“帅。”
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,发不出声音。
今天是《真心》的十周年重映礼,顾沉舟硬撑着要去,说想看看当年的自己有多傻。
保姆车一路开得很慢,顾沉舟靠在江逾朝肩上,像个贪睡的孩子。
到了影院门口,闪光灯骤然亮起,顾沉舟下意识把江逾朝往身后藏——这个动作,他做了一辈子。
“顾影帝,您身体还好吗?”
“江先生,听说您正在筹备新剧本?”
顾沉舟没说话,只是紧紧攥着江逾朝的手。
走进放映厅时,他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银幕上年轻的自己对江逾朝说:“朝朝,你看,那时候我多混蛋,把你的手工戏服扔在一边。”
江逾朝看着银幕上那个傲慢的年轻影帝,又看看身边这个连说话都费力的老人,眼眶一热:“都过去了。”
电影放到戛纳红毯那一段,顾沉舟在全球镜头前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,全场响起轻轻的抽气声。
顾沉舟忽然抓住江逾朝的手,用力得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:“朝朝,我当年……真的怕你不回来。”
江逾朝低头看他,发现他眼里全是泪。
十年前的暴雨,十年后的星光,好像都在这双眼里汇聚成河。
他想说“我知道”,却被顾沉舟抢先:“我写了本日记,在书房第二格抽屉,你……别扔了。”
重映礼结束后,顾沉舟就再也没醒过来。
他走得很安静,手里还攥着江逾朝送他的第一块手表,表盘停在凌晨四点——那是江逾朝当年排队买汤包的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