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、背着药箱、约莫四十余岁的男子走了过来。他面容清癯,眼神却异常温和明亮,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。他目光落在罗清柔脸上,在她那双因紧张和疲惫却依然清澈倔强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瞬。
守城兵卒显然对此人颇为敬重:“秦军医,您回来啦?这小子路引看着有点含糊,人也瘦瘦小小的,不太像干粗活的。”
被称为秦军医的男子走近几步,仔细看了看罗清柔的路引,又温和地看向她:“庐州水灾确实严重。小兄弟,可识字?懂些药理或辨识草药么?”
罗清柔心中猛地一跳,她虽非专精,但身为相府千金,家中藏书甚丰,自己也喜读杂书,对医理药草确有些涉猎。她连忙点头,声音依旧沙哑:“回先生话,认得几个字,也…也略识得些草药。”
秦军医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,对那守城兵卒道:“王头儿,营里正缺些打下手的药童,我看这小兄弟眼神干净,是个实诚人。让他随我去营里吧,总比在城里饿死强。”
兵卒见秦军医作保,又看了看罗清柔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,挥挥手:“既是秦军医要的人,那就进去吧!小子,跟着秦军医是你的造化,好好干!”
罗清柔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和酸涩,深深低下头:“谢军爷!谢秦先生!”她跟在秦军医身后,踏入了这座弥漫着风沙、汗水和隐隐血腥气息的边关雄城。巨大的城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来路。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胸前的玉环,目光穿过肃州城低矮杂乱的屋舍,投向城北——那里,是连绵的军营,是他所在的方向。前路依旧茫茫,但至少,她已踏入了他的疆域
初春的塞外,风沙依旧粗粝。刚刚扎下的营盘,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连日急行军带来的疲惫,加上水土不服和边地骤然变脸的春寒,让营中病倒了不少士兵。简陋的临时医帐里,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和压抑的呻吟。
一个穿着不合身旧军服、脸上沾满尘土和汗渍的瘦小身影,正手脚麻利地穿梭在简易的木板床铺之间。他动作异常利落,分发汤药、更换包扎伤口的布条,虽然沉默寡言,眼神却专注而沉稳,带着一种与年龄身形不符的镇定。他便是化名“罗青”的罗清柔。
“喂!新来的!罗青!”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焦躁响起,“这边!快来!王老五又厥过去了!喘不上气,脸都紫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