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语苗开花的第七天,半味谷来了群不速之客。不是织缘部的牧民,也不是西荒的石灵,而是三个背着藤筐的怪人:为首的老者穿麻布长衫,筐里装着卷泛黄的纸;两个少年梳着双髻,筐里是些亮晶晶的贝壳片。他们站在缘树下,仰头盯着树上的传味苗,叶片上流动的纹路映得老者眼睛发亮。
“这便是能记故事的草?”老者声音沙哑,像被海风蚀过,指尖抚过飘落的叶,“果然带着东海的潮气。”
林七从听蝉屋走出,看见老者筐里的纸,突然笑了:“鲛人一族的‘潮纹纸’,怎么会出现在半味谷?”
老者拱手行礼,长衫下摆扫过地面,沾起的草叶竟在他脚边拼出条小鱼的形状:“在下鲛绡部的海伯,奉族长之命,来寻会织‘活纹’的人。”他展开潮纹纸,纸上没有字,只有些起伏的波纹,“半年前,东海飘来片羊毛毯,上面的花纹会随潮水动,织的是北漠的星空——我们猜,是从这里飘过去的。”
阿云凑过去看,那毯纹他认得,是母亲教谷中少女织的“牵星毯”,上个月被暴雨冲进溪流,没想到竟顺着水脉流到了东海。“那毯子上的星子嵌着传味苗的种子,遇水会活。”他指着寻缘圃的方向,“我们还有更奇的呢。”
海伯跟着众人往圃里走,刚到双生圃,就被沙语苗的铁架惊住了。石茎缠在铁丝上,绒毛叶垂着,叶片间的金沙球正映出西荒的景象:阿石正坐在块回音石上,身边堆着捡来的羊毛——他果然在跟着沙语苗的指引往回走。更奇的是铁架下的地面,传味苗的藤蔓与沙语苗的根须缠在一起,在泥土里织出张网,网眼处泛着微光,像无数个小镜子,照出谷中众人的影子。
“这是……缘纹网?”海伯蹲下身,贝壳片从筐里滚出来,落在网眼上,立刻映出东海的珊瑚礁,“我们鲛人织的绡能入水不沉,却记不住这么多地方的事。”他捡起片贝壳递给姜瑶光,“姑娘试试?用这壳磨成粉,混进羊毛里,织出的纹能映出海底的路。”
姜瑶光接过贝壳,指尖刚碰到,星图上的一颗“星”突然亮了,光芒落在贝壳上,竟在地上投出条银线,顺着谷中的溪流延伸,直到看不见的远方。“这线通向东边的‘听潮崖’,从那里入海最近。”她眼睛发亮,“要是把牵星毯的纹织在鲛绡上,既能指北漠的路,又能认东海的潮!”
海伯拍手大笑:“正是此意!我们族长说,三界的故事不该各管一段,该像潮水一样,你推我涌,连成一片。”他让少年打开另一个藤筐,里面是卷银闪闪的绡,“这是‘水纹绡’,浸了东海的月光,织上活纹,能随心境变颜色。”
消息很快传遍半味谷。织缘部的牧民们扛来最细的羊毛,说要与绡线混织;老铁匠改了主意,不再打铁架,转而用铁丝弯出鱼鳞形状,说要给网眼加层“骨”;陈生则翻出埋在地里的回音石,说要让石头的共鸣声住进织物里,“以后不管在东海还是北漠,对着毯子说话,这边都能听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