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味种的藤蔓爬满裂沟的第三个月,半味谷有了新模样。东半边的湖被改造成了“映味池”,池底铺着凡世的稻壳和魔界的麦糠,池水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不同的味道——晨光里是米粥香,午后是饼铛味,黄昏是炊烟暖;西半边的山被修成了“忆苦阶”,每级台阶都用地震中残留的碎片砌成,有凡世的陶片、魔界的铁片、妖界的骨片、天宫的玉片,踩上去会想起不同的过往,却不再刺痛,反而带着淡淡的暖。
阿木在映味池边盖了间新茅舍,茅舍的墙是用裂沟里的藤条和碎石混合筑成的,墙面上嵌着块透明的冰,是雪璃用冰魄铃冻的,冰里封存着地震时的声音:有呼救声、有应答声、有孩童的哭声、有老者的安慰声。“这墙叫‘记声墙’,”阿木给来访的人指着冰里的声音,“不是要记住痛,是要记住痛里的光——谁救了谁,谁扶了谁,谁把最后一口吃的给了谁。”
魔界老者则在忆苦阶旁开垦了片新田,种的是用和伤汤浸过的种子。这些种子长出的庄稼格外奇特:凡世的谷穗上结着魔界的麦粒,魔界的秸秆上缠着凡世的稻须,收割时,谷粒脱落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铃铛在响,仔细听,能辨出三界的语言——是地震时互相鼓励的话语,如今化作了谷物的私语。
“这田叫‘共生田’,”老者挥着镰刀割稻,刀刃划过秸秆的瞬间,溅出的汁液在阳光下凝成彩虹,“你看这根须,凡世的缠着魔界的,魔界的绕着妖界的,谁也离不开谁。就像我们,伤在一起,好也得在一起。”有个路过的凡世农夫看着这景象,突然放下手里的活,帮老者捆起麦秸,两人默契地避开对方语言里的生僻词,只用手势和笑容交流,倒比说千言万语更实在。
小丫的女儿在映味池边开了家“续味坊”,卖的都是用地震后幸存的食材做的吃食:焦香的“劫后饼”(用半焦的面粉和灵果泥做的)、带点涩的“忆甜糕”(掺了灾后长出的野蜜)、半咸半鲜的“搭手汤”(凡世的野菜、魔界的灵菇、妖界的泉水同煮)。坊门口挂着块木牌,上面是她用无常酒写的字:“味断了,情能续;家没了,人能聚。”
有天,个衣衫褴褛的仙官来到续味坊,要了碗搭手汤。喝到第三口时,突然捂住脸哭了——汤里的野菜味让他想起未成仙时,母亲在饥荒年挖的荠菜;灵菇的香让他记起地震时,个魔界少年把最后块灵菇塞进他嘴里。“我以前总觉得仙凡有别,”他抹着泪,从袖中取出块断裂的玉佩,玉佩上刻着天宫的云纹,“这是我唯一的念想,现在觉得,不如换你块饼,给那魔界少年捎去。”
小丫的女儿接过玉佩,将其嵌进续味坊的门槛,玉佩与木头接触的地方,竟长出朵小小的无名花。后来,越来越多的人把珍贵的念想留在坊里:凡世书生的断笔、魔界战士的残剑、妖界狐狸的断尾毛……这些东西在续味坊里慢慢融合,断笔生出墨香,残剑长出青苔,断尾毛化作绒絮,竟成了半味谷新的“味灵”,让这里的食物总带着股“重逢”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