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,总带着三分缠绵。五味居的屋檐下,一个扎着棕角的少年正踮脚够门楣上的风铃,木梯晃悠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。少年叫阿禾,是三年前被五味居现任掌柜捡来的孤儿,此刻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米饼——那是他记事起唯一的念想,据说是从一个路过的老者手里接过的。
“小心些!”掌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带着面团的麦香。他是当年酒楼小伙计的曾孙,额角有块浅浅的疤痕,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像极了五味居的木牌。阿禾吐了吐舌头,把米饼塞进怀里,蹦下木梯冲进厨房:“掌柜爷爷,今日的早粥要放多少莲子?”
灶台上的砂锅正咕嘟作响,莲子的清香混着米粥的醇厚漫出来。掌柜的往锅里撒了把白糖,动作熟稔得像是做了千年:“你师父们当年说,甜要藏在米香里,才不腻。”他指的“师父们”,便是那五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尊。
阿禾的目光落在厨房墙上的画像上:画中五人围坐灶台,为首的男子手持铁铲,眉眼温和;女子捧着星盘,指尖点向锅沿;壮汉身边卧着只白泽,正叼着他的衣角;青衫青年的承薪勺悬在半空,汤汁滴落的瞬间泛起金光;少女的冰魄铃靠在碗边,铃音仿佛能穿透画纸。这画是百年前一位画师凭想象画的,却奇异地与古籍记载分毫不差。
“阿禾,把这篮灵谷送到城西的膳堂去。”掌柜的递过一个竹篮,谷粒饱满,外壳泛着淡淡的星辉——这是仙凡两界融合后特有的作物,凡世的土地能种出带仙气的粮食了。阿禾接过篮子,忽然发现篮底刻着个小小的“禾”字,与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。
城西的膳堂原是座破庙,如今却窗明几净。一群孩童正围着一个瞎眼老婆婆听故事,老婆婆手里摩挲着个冰裂纹的瓷碗:“当年有个戴铃铛的姑娘,总给我端甜汤,说‘心里热乎,日子就暖’……”阿禾放下灵谷,悄悄往老婆婆的碗里添了勺刚熬的莲子粥,粥碗碰到桌面的瞬间,碗底竟浮现出个小小的铃纹,与画像里少女的冰魄铃一般无二。
出膳堂时,阿禾被一阵争吵声吸引。两个修士正为“仙膳该清冽”还是“凡膳该醇厚”争执不休,其中一个挥袖放出寒气,冻住了另一个的汤碗;另一个不甘示弱,引火点燃了对方的蒸笼。阿禾忽然想起掌柜教的话,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发霉的米饼:“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,说是当年一位仙尊给的粥晒干的,它既有仙气,也有凡味,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块儿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