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碾过干燥龟裂的黄土,扬起细小的尘埃,在炽烈的阳光下蒸腾。
离开临河驿已有数日,官道两旁一望无际的平原,在初夏的骄阳下呈现出一种焦渴的枯黄。偶尔能看到远处零星分布的村落,低矮的土坯房无精打采地趴伏着,田地里稀稀拉拉的庄稼蔫头耷脑。
越往南走,空气中那股尘土混合着植物蒸腾出的闷热气息便愈发浓重。
叶承坐在车辕上,百无聊赖地挥着马鞭,驱赶着恼人的蝇虫。他扯了扯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的布衣,忍不住抱怨:“大哥,这天儿也太邪性了,还没入伏呢,就热得跟蒸笼似的!那啥‘一阵风’的毛贼,还来不来了?再不来,我都要被晒成人干了!”
车厢内,陈锋放下手中一卷从驿站淘来的旧舆图,掀起侧面小窗的竹帘,一股热浪扑面而来。
他望了望远处地平线蒸腾扭曲的空气,眉头微蹙:“心静自然凉。匪寇不来是好事,说明我们戒备得当,也说明梁驿丞的情报或许有误,或是那‘一阵风’转移了目标。”
林月颜坐在一旁,手里轻轻摇着一把素绢团扇,为陈锋扇着风,柔声道:“承弟,你大哥说得对。平安赶路才是正经。”她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汗珠,鬓发微湿,贴在细腻的颈侧。
“嫂子,我不是盼着出事……”叶承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,“就是……就是整天赶路,连个活物都少见,憋得慌。还以为那姓孙的会找点麻烦呢,结果屁都没放一个,真没劲。”
他拍了拍身旁用厚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刀。
李山策马从队伍后方赶上来,与叶承并行,闻言沉声道:“三公子,行军赶路,无事便是大吉。真遇上了,刀兵相见,生死难料,未必是你想的那般‘有趣’。侯爷说过,为将者,当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。”
叶承撇撇嘴,没再吭声,但显然对李山这套说辞不以为然。年轻人渴望证明自己,渴望热血沸腾的搏杀,这种心思,李山懂,只是不认同。
陈锋放下帘子,对林月颜低声道:“月颜,研墨。”
林月颜立刻从车厢角落的小暗格里取出笔墨纸砚,动作娴熟地在摇晃的车厢里铺开。陈锋取过一张素笺,略一沉吟,提笔蘸墨。
“夫君,又要写信给叔叔?”林月颜轻声问。
“嗯。”陈锋笔下不停,字迹稳健有力,“临河驿那孙铭父子,行事如此嚣张跋扈,绝非善类。孙承业身为邺城通判,掌管一方钱粮转运,若心怀怨怼,暗中使绊子,叶叔在冀州恐有不便。既然撞见了,总要提个醒。顺便,让叶叔查查此人底细,若真有不法,也好为冀州除一蛀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