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了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,没什么情绪,像秋风吹过枯叶。说完,他拧开盖子,看也没看,仰头喝了一大口。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,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。滚烫的粥水滑过喉咙,他似乎被烫了一下,眉头狠狠一皱,却硬是咽了下去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王九龙在旁边看得直咧嘴,小声嘀咕:“慢点慢点,我的哥!刚出锅的,烫!”
张九龄没理会他,只是沉默地、一口一口地喝着粥。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苍白的脸,也似乎稍稍融化了他眉宇间那层坚冰。后台的喧嚣重新响起,师兄弟们也收回了目光,各自忙开。只有我,站在原地,看着他低头喝粥的侧影,看着他因为吞咽而微微起伏的喉结,看着他额角渐渐干涸的汗迹,心口像是被那温热的粥一点点熨帖着,方才的紧张和冰凉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。
那暖流细小,却顽强地钻进了冰层的缝隙里。
那碗粥像一枚投入冰湖的石子,涟漪虽小,却终究打破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平静。我和张九龄之间,那堵无形的、厚厚的冰墙,似乎被凿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洞。
他依旧沉默寡言,依旧是那个后台角落的“冷气制造机”。但有些东西,在细微处悄然改变。
盛夏的排练厅,像个巨大的蒸笼。老旧的吊扇徒劳地转着,搅动起粘稠闷热的空气。张九龄和王九龙正在打磨一个新段子,节奏快,包袱密,需要大量的肢体动作配合。一遍遍下来,张九龄身上的黑色练功服后背已经完全湿透,紧紧贴在脊背上,勾勒出精悍的线条。汗水顺着他利落的鬓角、线条清晰的下颌,大颗大颗地往下淌,砸在泛着潮气的水磨石地面上。
我拿着干净的毛巾和水杯,安静地站在排练厅角落的阴影里。这似乎成了我的“新工作”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也或许是那碗粥之后,后台的师兄弟们,连带着王九龙,都默认了这件事。每当张九龄练功或者排练间隙,我递过去的毛巾和水,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视若无睹,或是冷淡地拒绝。他会很自然地接过去,用毛巾胡乱擦一把脸上的汗,然后仰头灌下大半杯水。
就像此刻。一个激烈的“扑”动作后,他喘着粗气停下来,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。目光习惯性地朝我站着的角落扫了一眼。
我立刻走上前,把叠得方方正正、吸水性极好的白毛巾递过去,接着是那杯温度刚好的温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