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似乎有短暂的静默。我僵在门外,抬着的手悬在半空,指尖冰凉。那句“门槛儿这么低了”像一把钝刀子,反复在耳边锯割。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,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。
“九海,话不能这么说,”另一个略显稳重的声音出来打圆场,试图缓和气氛,“人家能过五关斩六将进来,总有过人之处,先看看再说嘛。”
那个叫“九海”的声音却毫不买账,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执拗:“看什么?看她笔底下那些个纸片儿人?轻飘飘没骨头,立不住!咱台上要的是活人,是能喘气儿、能扎观众心窝子的角儿!不是她那些个花架子。招她进来,我看就是给后台添乱。”
门内还在说着什么,但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只剩下那个名字——“九海”。关九海。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。德云社当红的小角儿之一,台风潇洒,柳活儿利落,尤以刻画市井小人物入木三分、包袱又脆又响着称,粉丝众多。我熬夜刷过他的专场视频,也曾被他台上那亦庄亦谐的魅力折服。可我从未想过,第一次“见面”,竟是在这样充满恶意的贬损里,隔着薄薄的一扇门板。
那点初入职场的兴奋和憧憬,被这兜头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。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表情——嘴角或许微微下撇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,眼神一定是锐利而挑剔的。
办公室的门在我身后合上,发出沉闷的轻响。王主任——那位头发花白、笑容和煦的行政主管——的宽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,大意无非是“九海性子直,对艺术要求高”、“别往心里去”、“以后好好干,用作品说话”之类的车轱辘话。我脸上努力挤出个僵硬的笑容,嘴里应着“是是是”、“明白明白”,心里却像塞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,又沉又堵。
走出办公室,外面后台的喧闹扑面而来,带着温度的声浪裹挟着人向前走。穿大褂的演员们步履匆匆,后台管事儿的吆喝声,搬道具箱的沉闷撞击声,还有不知哪个角落传来吊嗓子的咿咿呀呀……这一切鲜活而真实的场景,本该让我这个新人充满探索的兴奋,此刻却都隔着一层无形的、冰冷的膜。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的,只有关九海那淬了冰碴子的声音:“德云社的门槛儿这么低了?”“纸片儿人!”“花架子!”
“哎,新来的编剧老师是吧?林晚?”一个爽朗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怔忡。我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褂、身材高大、剃着极短圆寸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,露出一口白牙。他身后跟着一个略瘦些、气质更温和的搭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