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即,一阵诡异的音调打破了山野的沉寂。那不是自然的风声,而是尖锐、扭曲、仿佛用烧红的铁针刺破耳膜才能发出的——
唢呐声!
曲调依稀可辨是《百鸟朝凤》的喧闹喜庆,却被人用阴冷的力道吹得七扭八歪,高亢处陡然变作女人受惊的凄厉尖叫,低回处又拖出垂死者呕痰般的粘稠呜咽。
这不是活人的音乐,这是画皮描骨、为鬼做嫁的催命符!
白雾被这两盏突如其来的惨白灯笼无声地劈开。
灯笼是纸糊的,惨白底子上描着猩红的喜字,但那字迹如同凝固的脓血,边缘晕染开令人作呕的暗色污渍。灯笼并非悬浮,而是被四具佝偻僵硬如同虾米、枯瘦如朽柴般的“人”高高挑起——纸人轿夫!
它们穿着残破褪色、沾满不明污秽的仆役号衣,动作整齐划一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。
脸上是用劣等胭脂胡乱抹成的两团惨红腮红,下方则用墨笔画着一条如同裂缝般向上弯曲的嘴巴,凝固成永恒虚假的笑容。没有眼睛的位置,只有浓墨点成的两个黑洞,空洞地凝视着前方。它们抬着一顶破败不堪的猩红花轿。轿帘是更厚的红纸,已经被风雨虫蛀侵蚀得千疮百孔,破洞处边缘发黑,不断有腐朽的纸屑簌簌掉落。
花轿随着纸人僵硬的动作而颠簸摇晃,那歪歪扭扭的姿态,活像一口在乱葬岗颠簸前行的移动薄皮棺材。
阴气、妖气,与一丝丝混杂其中的、属于“新鲜”画皮的独特波动——那是一种将生魂强行剥离、精粹怨念并缝补残魂的邪异气息——如同最诱人的血腥,透过翻飞的破损轿帘飘了出来,准确地钻入阿傍巨大牛鼻的嗅孔!
“嘶——!”
污血佛奴粗重的硫磺鼻息猛地一滞!暗金竖瞳骤然收缩如针!
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深处、混同着佛孽核心贪婪的纯粹捕食欲望,如同火山岩浆般从污血骨铠的每一条缝隙中轰然喷发!无需理智思考,这顶花轿,这气息,尤其是轿子里的那个东西,是此刻他极度渴求的补品!是大补之物!身体的本能、佛孽的意志、林木生记忆碎片中对掠夺的狂热,瞬间统一成一个绝对指令:撕碎它们!吞噬!
阿傍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到足以让大地微微震颤的、混合着硫磺气泡破裂与骨节摩擦的咕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