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冰冷的雨夜。年仅十岁的林木生蜷缩在破庙角落的冰冷干草堆里,瘦骨嶙峋,浑身滚烫,气息微弱。父母死于一场离奇的“走水”(火灾),亲戚避如蛇蝎,他已独自流浪、濒死数日。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堕入黑暗之际,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按在了他滚烫的额头。
他艰难地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青布道袍、形容清矍、眼神深邃如古井的老道。老道须发半白,神情却不见老态,反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。他肩头站着一只毛色暗淡、眼珠浑浊的老鸦,正冷冷地注视着垂死的孩童。
“根骨奇绝……偏又被绝毒污秽浸染心脉……非生非死,油尽灯枯……有意思,有意思。”老道的声音低沉,如同古琴拨动。他枯瘦的手指搭在林木生细弱的手腕上,眉头微蹙又舒展,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复杂难解之物。
“罢了,既是撞见,便是一场缘法。”老道轻叹一声。他没有喂药,也未运功驱毒。只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——
那是一盏造型古拙、遍体覆盖着一层厚重青白色蜡封的旧铜油灯!灯身似乎曾经历过可怕的损毁,布满裂痕与凹坑,却都被那层凝固的蜡质顽强地填补、封死,形成一个诡异的整体。那蜡质绝非普通石蜡,色泽青白,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尸寒之气,像是从古墓深处挖出的万年尸蜡熔铸而成!
灯芯槽内空无一物,没有灯芯,没有油,只有一片凝固的、暗红色如同干涸污血的蜡块!更奇特的是,灯座内部似乎封着一个极其微弱的、散发着绝望与冰冷气息的半卷残破图轴虚影,在青白蜡封深处若隐若现。一缕缕粘稠的、漆黑如墨的污油不断从灯座的缝隙中缓慢渗出,又被蜡层挡住,凝结成一道道恶心的垂挂油痕。
“此物,名为‘归途灯’。”老道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、金属摩擦般的回响,仿佛穿透了时空,“灯中之蜡,取自‘万葬绝窟’最深处的‘不化尸寒玉髓’,专封邪源,镇绝死气。灯中之‘油’,乃无间污秽的本源沉淀。至于灯中之‘芯’……”他看了一眼灯槽内那暗红血蜡,“……需汝自身心脉绝毒污秽与之相融,再以万灵怨魂为引,方可点亮。”
他看向眼神空洞、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的林木生:“活路只有一条——与这灯同化。此蜡能封你心脉污秽,吊你一命。但从此,你便是灯,灯便是你。灯蜡入体封魂,即是引路之痕,亦是禁锢之锁。此灯指向何方?……呵,百鬼所归之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