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裹着陈墨的苦香漫过书斋,崔璃指尖拂过案头泛黄的稿纸。谢明远临终前攥着的檀木算珠在青瓷笔洗中沉浮,珠面"当归三钱"的刻痕正与窗外雨帘同频颤动。她忽然扯断束发的银簪,簪尖挑开稿纸夹层,鱼胶黏着的暗页簌簌落下——竟是改良水车未公开的三十二齿密纹齿轮图,纸缘焦痕与三日前敌国细作焚毁的粮仓火场残留物如出一辙。
"该烧了。"
白宸的九连环擦着窗棂飞来,铜片惊起栖在稿堆间的雨燕。他竹青袍角沾着新陶土的腥气,那是从城南功德碑作坊带来的澄泥,泥中混着钟离熬粥撇去的浮沫。谢明远青衫肘部磨白的补丁突然裂开,线头在穿堂风中拼出半幅复仇地图,恰与稿纸边角的漕运暗码重合。白宸望着线头交织的轨迹,忽然想起现代物流网络的拓扑图,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划出运粮路径优化模型。
萧明凰的雪狐裘卷着当归药香掠过案几,裘毛细雪般扫过凌乱的算筹。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稿堆,十七种蛊虫从指缝钻出,在宣纸上噬出细密孔洞:"焚稿要用松烟墨。"她忽然扯断狐裘金线,浸过西秦密库龙涎香的丝缕遇火即燃,将藏在《劝农》篇夹层的密文映成灰烬。火光跃动间,某页被蛊虫噬穿的"均田策"突然显形,空白处渗出孔雀石绿的矿脉图。
市集传来"换陶瓮"的吆喝,燕无霜的银铃自檐角坠下,铃舌撞击声惊得雨燕撞向窗纸。天蚕丝绞住欲飞的禽鸟,赤足碾碎满地纸屑:"灰要掺三合土。"她发辫扫过湿润的陶坯,三粒头骨坠子卡进泥胎,将朱嬷嬷围裙沾染的豆豉味封存在陶土深层。坠子空洞处突然涌出谢明远咳血时撕下的衣摆线头,遇水凝成"民为重"的篆文残笔,每道笔画都暗合改良水车的齿轮角度。
崔璃腕间机关镯突然嗡鸣,青铜齿轮转动的节奏惊起稿堆无风自动。她捧起《九章算术》残本走向火盆,磁石粉从袖口漏进蹿升的火舌。飞灰在空中凝成星轨图案,某点火星溅入左眼,泪水混合灰烬在颊边拖出雨痕——那蜿蜒轨迹竟与三年前墨家灭门夜的暴雨走向暗合。她忽然想起月圆夜在焦尾琴上无意识刻下的星象,银簪无意识地在陶坯划出危宿标记。
"碑阴要刻辰宿列张。"
白宸突然将九连环嵌入陶坯,铜片刮出的纹路正与龙骨水车的传动轴暗合。萧明凰的蛊虫噬穿未干的泥胎,在碑阴蚀出《劝农》篇的篆文,每个字转折处都渗出西秦密库的孔雀石绿。燕无霜足尖勾起半块残砚,研磨的朱砂混着谢明远茶碗底的仇人血渍,将"休养生息"四字染成暗红。砚台断裂处暴出的云母片,正与醉月琵琶腹板夹层的百官秘档残页同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