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盐碱地腾起白雾,钟离佝偻着背往牛骨泵里灌卤水。断指关节卡在泵柄凹槽时,他嗅到铁锈混着海风的咸腥——那是三日前沉船残骸打捞上岸的兵器,此刻正堆在盐垛旁等待锈蚀。老仆的断指在泵柄上摩挲出细微血痕,这牛骨泵是用前朝战死的汗血宝马腿骨改制,凹槽里还嵌着当年镶嵌马鞍的铜钉。
"第七车。"白宸的九连环缠在泵管上,他望着灾民将粗盐块塞进牛骨凹槽。某个跛脚老妇突然踉跄着撞向盐车,怀中的《齐民要术》残页散落满地,盐粒在纸面腐蚀出的孔洞恰似谢明远算珠阵列的缺位。老妇袖口露出的烫伤疤痕让白宸瞳孔骤缩——那蜿蜒的纹路竟与醉月棺中刻写的通风口诀完全一致。
崔璃的机关匣抵住泵身,磁石粉吸附起铁屑。左耳青铜齿轮突然逆时针转动,齿槽卡住某片嵌着玉玺残片的盐晶。"流速不对。"她将银簪刺进泵管裂缝,簪尾暴出的天蚕丝正与萧明凰昨夜断裂的弓弦同源。磁石粉顺着丝线爬满泵管,在晨光中显形出谢明远幼弟溺亡前抓挠船板的指痕。
钟离的断指突然渗出血珠。血水混着卤水喷向铁甲堆时,白宸看见盐雾中腾起淡紫色烟雾——那腐蚀金属的化学反应让他想起实验室的电解实验。当他要伸手触碰时,萧明凰的雪狐裘残片突然卷走那缕毒雾,金线暗绣的西秦密文在盐晶上灼出矿脉坐标,最深处嵌着的玉玺残片反光刺痛了他的眼。
"西南风向。"燕无霜的银铃震碎盐垛边缘。她赤红胡服掠过铁甲堆时,锁骨狼图腾渗出的血珠坠入盐雾,瞬间凝结成冰裂纹。白宸望着那些纹路,突然记起母亲化疗时手背的血管走向。某个满脸盐渍的孩童正用树枝在沙地描画,冰裂纹的延伸处恰好连成三日前沉船账簿的朱砂批注轨迹。
崔璃的机关匣突然弹出铜尺。她量着冰裂纹的夹角,磁石粉在盐地上排列出麦克斯韦方程组的轮廓。当齿轮咬合第三枚盐晶时,泵管突然暴裂——卤水裹着血锈喷向半空,在朝阳下显形成边关布防图的等高线。朱嬷嬷提着豆豉鱼干挤过人群,围裙扫落的盐粒恰巧填补了等高线缺失的海拔标记。
钟离沉默着用断指堵住泵管裂缝。血水顺着手臂蜿蜒成前朝太子印玺的纹样,老仆浑浊的眼珠突然映出白宸掌心的九连环——那些铜环的间距竟与盐雾中的布防图坐标完全吻合。五个工匠抬着红衣炮膛线模具改制的犁头经过,犁刃刻着的《齐民要术》篇章号在血光中泛着青黑。
"该翻面了。"朱嬷嬷的声音混在盐粒簌簌声里。她沾着盐粒的围裙扫过铁甲堆,突然抖出三百只灰鼠——每只鼠尾都缠着《齐民要术》残页,纸缘被盐水蚀出的孔洞正对应矿道通风口。崔璃的银簪突然指向某只灰鼠,它叼着的残页上,盐粒正沿着谢明远幼弟溺亡前的指痕流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