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军营飘着铁锈味，谢明远用桃木义肢碾碎半块风干的艾草。断裂的草茎渗出青汁，在沙盘边沿凝成三年前矿难时的渗水轨迹。二十八颗算珠散落在地，铜锈正顺着珠纹缝隙生长，每粒锈渣坠地的声响都让他想起幼弟溺亡前抓挠船板的刺啦声——那日船舱渗水的节奏，恰如此刻更漏滴答。
"巽位缺了颗珠子。"崔璃的玄色襦裙扫过沙盘，磁石粉簌簌吸附起铜锈。左耳青铜齿轮卡住第七颗算珠时，齿槽突然逆时针转动半周——那铜珠表面的螺旋纹竟与红衣炮膛线模具的凹槽如出一辙。三日前校验红衣炮时，正是这枚齿轮卡住了弹道参数算盘。
谢明远瘸着腿撞开帐帘，青衫肘部磨白的鹤纹突然渗出朱砂。桃木义肢刮落的艾草灰在晨光中显形出八卦阵图，缺珠处的裂痕走向，正是醉月生前用裙摆绣线传递的铁矿脉方位。当他撕扯衣摆时，线头飘散的轨迹竟与陨铁熔铸玉玺时的淬火纹重合，最末一缕线头沾着的辰砂，正是敌舰风帆的涂装原料。
燕无霜的赤红胡服掠过箭楼，银铃缀着的第七颗头骨撞上旗杆。锁骨狼图腾渗出的血珠坠入铜锈，在沙盘蚀出的莫比乌斯环纹路里，某个扭曲处正嵌着谢明远茶碗底仇人画像的瞳孔。当她吹响骨哨召唤战马时，撕裂的唇角渗出的血渍，竟与三日前沉船账簿的朱砂批注同源。
"卯时三刻该变阵了。"萧明凰的雪狐裘拂过算珠，十七根金线蛊虫钻进铜锈裂缝。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沙盘时，耳后红痣渗出的血珠让铜锈暴长成矿道图——坍塌处显出的通风口标记，正是她七兄战死前用断剑刻在岩壁的暗号。当她要触碰某处菌丝节点时，沙盘突然自转半周，转幅恰是醉月假死棺中龟息丸融化的速度。
白宸握紧九连环的手背青筋暴起，铜环密文在铁锈味中扭曲成青骨碑霜纹。敌营传来的战马嘶鸣声调起伏，竟与谢明远幼弟溺亡前的呼救声波频一致。当他扯断第三环时，五名满脸炭灰的老工匠掀帐而入，领头的铁匠用锤敲击砧板，火星在晨光中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——最末那颗火星坠处，正是崔璃机关匣底燧发枪撞针的位置。
"兑位要补三道铜锈。"崔璃突然抛出机关匣，齿轮零件叮当落地。磁石粉吸附铁屑排列的麦克斯韦方程组轮廓，让白宸想起穿越前夜实验室的白板演算。玄色裙摆扫过沙盘时，腕间旧疤渗出的血珠正与铁屑的磁吸频率共振，那是八岁试毒留下的伤痕，此刻竟成了校准阵法的天然节拍器。
萧明凰的雪狐裘突然焚毁一角，十七根断线连着的暗卫在浓烟中化为灰烬。灰烬抹上沙盘时，铜锈暴长成的矿脉图某处，赫然显着醉月棺中刻下的通风口诀。朱嬷嬷提着豆豉味食盒蹒跚而入，掀开屉格时三百只灰鼠窜出，每只叼着的《齐民要术》残页都嵌着矿工名册编号。最末那只鼠尾缠着的冰蚕丝，末端系着半枚带血算珠——正是谢明远幼弟溺亡时紧攥的遗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