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金公主站在檐下,看轿夫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,像根拴在她心口的绳。
她摸出袖中那支金步摇——是冯小宝前日在西市买的,说要等她生辰插在鬓边。
现在步摇上还沾着他的体温,她却将它塞进了随侍手里:"跟上,到了上阳宫,替我呈给太后。"
随侍领命退下时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里发飘:"就说...这是我的一点心意。"
上阳宫的宫灯比浴殿的亮十倍。
武瞾掀开轿帘时,锦被里滚出个赤膊的男人,发间还沾着龙涎香的腻味。
她身后的上官婉儿捏着拂尘的手一抖,玉扳指在檀香案上磕出轻响。
"好个千金公主。"武瞾的指甲划过冯小宝的下颌,凉得像刀,"她当我是后宫里那些脂粉堆里的蠢妇?
用个男宠来打发?"
冯小宝被冻得直打颤,却还强撑着抬头:"太后容禀,小人是自愿......"
"自愿?"武瞾突然笑了,笑声撞在殿顶的琉璃瓦上,惊得檐下的雪扑簌簌落。
她转头看向阶下的千牛卫统领:"去把千金府的人都叫来。
男丁充军,女眷发卖。
至于这位冯公子......"她指尖划过冯小宝的喉结,"拖去掖庭,挑最利的刀,一片一片剐了,把肉渣喂狗。"
上官婉儿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跟着武瞾十年,见过杀叛臣,见过诛外戚,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狠戾——不是为了立威,倒像是被人撕了面皮的羞恼。
她垂眼时,瞥见冯小宝裤脚沾着片碎梅,是浴殿里的红梅花瓣,突然想起前日在尚食局听到的传闻:千金公主的浴殿,整夜烧的都是能乱人心神的合欢香。
"太后。"她轻声提醒,"明日还要见突厥使者。"
"那就让他们看看。"武瞾松开手,锦被滑落在地,冯小宝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"李氏宗亲的'心意',是什么下场。"
醉仙居的茶盏磕在木桌上,溅湿了陆九渊的袖口。
他望着墙上新贴的"千金公主府血洗"的快报,喉结动了动——那是他让书童今早刚抄的话本段子,原想着添些宫闱秘闻招徕听众,谁成想成了真事。
"陆先生这张巧嘴,能把死的说活,活的......"于睿的声音从身后飘来,折扇敲了敲他的椅背,"说死。
前日你讲《三国演义》里的貂蝉,说'美人计成在人心,败也在人心',今日倒应了景。"
陆九渊转头,见她穿了件月白襦裙,发间别着朵半开的荼蘼,倒比说书时更像个寻常女子。
可她眼底的冷意没褪——那是在江湖里混了十年的人才有的冷,"于姑娘是说,千金公主的计,是被我的书说败了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