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顺着青石板往城南破庙走,靴底碾碎的不是落叶,是当年在七侠镇后崖练轻功时,与小师妹分食的酸枣核。
破庙的门虚掩着,烛火从门缝漏出来,在青灰墙上投出任无双的剪影。
她听见脚步声,转身时发间银铃轻响:"展堂,你可算回来了..."话音未落便顿住——白展堂的酒葫芦裂了,衣襟沾着客栈门槛的青苔,眼神像被霜打过的竹叶。
"陆九渊不肯暂缓。"白展堂哑着嗓子开口,任无双的手刚触到他衣袖便缩了回去。
供桌后传来冷笑。
白三娘掀开幕布,玄铁算盘在掌心转得嗡嗡响:"我道你能说动那说书的,合着是去讨茶喝了?"她算盘珠子"啪"地磕在供桌上,震得烛火直晃,"当日在梅庄,你为救我硬接丹青生十三招,现在倒为个女人软了骨头?"
白展堂后退半步,后腰抵上冰冷的香案。
燕小六倚在廊柱上,刀鞘轻敲着石阶,每一声都像在数他的罪状。
任无双攥住他手腕,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七侠镇竹舍的炭盆,可此刻那温度烫得他想逃。
"三娘..."他刚要解释,白三娘已甩来一方锦帕。
帕子展开,是半枚带血的玉佩——那是前日他替任无双挡刀时,从刺客身上扯下的。"嵩山派的标记。"白三娘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,"左冷禅的人都摸到神侯眼皮子底下了,你还在求什么安稳?"
白展堂望着那枚玉佩,突然想起陆九渊说的"最狠的是人心"。
原来他以为护着的绣坊、禅位,早成了别人的靶子。
任无双的手在他腕间发抖,他却不敢回头看她的眼睛——他怕看见失望,更怕看见自己不敢承认的怯懦。
"你走吧。"白三娘突然甩袖,玄铁算盘撞在香案上,震得供着的泥菩萨掉了半只耳朵,"我神侯府不要软脚虾。"
燕小六吹了声嗯哨,捡起地上的玉佩抛向白展堂。
他伸手去接,玉佩却擦着指缝落在泥里。
任无双想追,被燕小六拦住:"让他走。
有些坎儿,得自己跨过去。"
夜风卷着破庙的蛛网扑在脸上,白展堂摸着袖中那柄断剑——那是姬无命当年赐他的"灵犀",在黑木崖被白三娘震断的。
他望着东去的月光,突然想起姬无命在思过崖说过的话:"剑在人在,剑断...便该寻回铸剑的心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