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禧宫偏殿的空气,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,凝滞得令人窒息。
紫薇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,脊背挺得笔直,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细竹。她面前,是泼洒了一地的燕窝羹。那粘稠的、本该是滋补佳品的液体,此刻却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、混合着铁锈和杏仁的诡异甜香。几只误入殿内、停在羹汁边缘的苍蝇,翅膀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便僵死不动。
胡太医和常太医跪在羹汁旁,两根细长的银针深深探入那滩粘稠中。针尖抽出时,那刺目的、如同凝固黑血般的颜色,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下,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光!
“启禀皇上!启禀老佛爷!”胡太医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额角冷汗涔涔,“羹中…羹中含有剧毒‘牵机引’!此毒性烈,入口…顷刻毙命!”他双手捧着那两根乌黑的银针,如同捧着催命符。
死寂!
如同暴风眼中心的死寂!
乾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他死死盯着那两根黑针,又猛地转向跪在地上、脸色惨白却异常平静的紫薇,最后,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烙在皇后那张写满“惊愕”与“关切”的脸上!
“牵机引…”乾隆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被最亲密之人背叛后的、近乎毁灭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冰冷,“好!好一个牵机引!皇后!这碗燕窝羹,可是你宫里的腊梅,亲手送到延禧宫,口口声声说是你‘特意’为紫薇‘压惊补身’的?!”
皇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她精心描画的脸上,那副恰到好处的“震惊”和“无辜”几乎要崩裂!她强作镇定,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:“皇上!臣妾冤枉!臣妾是怜惜紫薇姑娘身子弱,才让腊梅送些滋补品过来!臣妾一片好心,天地可鉴!定是…定是有人从中作梗!意图栽赃陷害臣妾!离间天家亲情啊皇上!”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针,猛地射向紫薇,“紫薇姑娘!本宫与你无冤无仇,你为何…为何要如此构陷本宫?!”
这倒打一耙,恶毒至极!
“皇后娘娘!”紫薇猛地抬起头,那双温婉的眸子此刻清澈如寒潭,直视着皇后,没有丝毫畏惧,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和决绝,“紫薇身份卑微,岂敢构陷皇后娘娘?这碗羹,是腊梅姑姑亲手端来,延禧宫上下宫女太监皆可为证!紫薇若真有害人之心,又岂会当场打翻,惊动众人?更不会…不会让自己险些命丧当场!”她的话语清晰有力,如同冰凌坠地,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。她抬起手,纤细的指尖微微颤抖,指向地上那几只僵死的苍蝇,“若非上天垂怜,让紫薇失手打翻,此刻…紫薇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!这…难道也是紫薇构陷吗?”
“你…!”皇后被噎得一时语塞,脸色阵青阵白。
“够了!”乾隆猛地一拍桌案!巨大的声响震得殿内烛火都摇曳不定!他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是翻江倒海的杀意和痛楚!他死死盯着皇后,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:“皇后!事到如今,你还敢狡辩?!腊梅是你坤宁宫掌事宫女!这牵机引…乃宫中禁药!除了你坤宁宫,谁能轻易拿出?!又有谁敢用此毒谋害朕…谋害紫薇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