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荒村夜邀
暮春的雨,带着一股湿冷的霉味,缠在青石镇通往隔壁落魂岭的土路上。徐华,人称“阿华”,背着油布包裹的罗盘罗庚,站在路口犹豫了半晌。落魂岭这名字邪性,据说日落之后,连鸟雀都绕着走。但请帖上的酬金足够他半年吃喝,主顾只说是隔壁村的大户,姓陈,没提落魂岭这茬。
“阿华先生,这边请。”一个瘦高个男人从雨幕里钻出来,青布褂子湿透了半边,脸上却没什么表情,只低着头引他往岭上走。山路越走越窄,两旁的槐树长得疯魔,枝叶交错着在头顶织成黑网,把最后一点天光都滤得惨淡。徐华注意到,男人走路时脚不沾地,鞋底子干净得诡异,可这一路泥泞,他自己的布鞋早已糊满了黄泥。
“陈大户家还挺远?”徐华干咳一声,想打破这死寂。男人没回头,声音像从破瓦罐里倒出来的:“快了,先生。我家老爷说了,先请您吃顿便饭,再看风水不迟。”
雨渐渐停了,前方忽然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。走近了看,竟是座三进三出的大瓦房,青砖黛瓦在暮色里透着股陈旧的贵气,只是院墙爬满了青苔,檐角的石兽缺了半只耳朵,看着有些瘆人。大门“吱呀”一声自己开了,门内站着几个仆人,都穿着旧式的对襟衫,脸色白得像纸,见了他也不说话,只木然地引他往里走。
厅堂里摆着一桌酒席,鸡鸭鱼肉俱全,可香气里却混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,像是从棺材里刨出来的。主位空着,下首坐着个中年人,见徐华进来,忙起身拱手:“先生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。在下陈仲,家父身子不适,稍后便来。先请先生用些薄酒。”
徐华客套着坐下,目光却扫过桌上的菜。那盘清蒸鱼,眼睛是红的,鱼鳃还在微微翕动,可肉质却僵硬得像石头;那碗红烧肉,油光发亮,可凑近了闻,竟有股腐烂的甜腻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想找借口推辞,陈仲却已端起酒杯:“先生请,这是家酿的青梅酒,尝尝鲜。”
酒液呈暗红色,在青瓷杯里晃荡,像凝固的血。徐华硬着头皮抿了一口,一股腥甜直冲喉咙,胃里顿时翻江倒海。他放下杯子,推说旅途劳顿,想先看看宅地风水。陈仲却笑了笑,笑容有些僵硬:“不急不急,家父马上就来,他老人家对风水最是看重,等他来了一起看才好。”
二、诡宴惊魂
菜过三巡,窗外的天色早已漆黑如墨。厅堂里点着两盏油灯,灯芯结着大朵的灯花,明明灭灭地晃着,把墙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,像无数只枯手在蠕动。徐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,这陈家上下,从主人到仆人,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气,连空气都像是凝滞的。
“阿华先生,久等了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堂传来,伴随着“笃笃”的拐杖声。徐华抬头望去,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,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由两个仆人搀扶着走出来。老人身形佝偻,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,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死死地盯着徐华,那目光像冰锥一样,刺得他背脊发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