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蒙想起张老太太说的“鬼架人”,据说鬼魂会在正午阳气最盛时,用幻象勾住小孩的魂,再托着他们的身体往阴气重的地方走,所以看起来就像脚不沾地一样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艾草,虽然已经晒干,却还残留着一丝苦味。
中元节前一天,王蒙跟着父亲去上坟。路过枯井时,他看见井口已经被石板封死,周围长满了紫色的野花。父亲往地上洒了些白酒,低声说:“老辈人讲‘午间阴盛’,不是说太阳不毒,是因为阳气太盛,把地下的阴魂都逼到地表了。就像锅里的水烧得太开,底下的沉渣反而会翻上来。”
王蒙望着远处的丘陵,忽然明白为什么老人们总在正午时关紧门窗,在门楣上插艾草。那不是迷信,而是对自然规律的敬畏——当一种力量达到极致时,必然会催生相反的力量,就像白天最亮时,阴影也最深。
夜幕降临时,村里又响起了狗吠。王蒙坐在门槛上,听母亲摇着蒲扇讲古:“以前有个游方道士说过,正午时分,阴阳交界处最容易出错。活人的魂儿要是被勾走半步,就再也回不来了......”
他抬头望向夜空,银河清晰可见,却在正南方缺了一块,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似的。远处的荒坡沉默着,只有风穿过槐树的声音,像有人在轻轻叹息。王蒙抱紧膝盖,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,不是未知的鬼魂,而是人们对自然法则的无知与轻视。
当最后一颗星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时,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和远处荒坡下隐约的“咚咚”声重叠在一起——那会不会是枯井里的阴魂,还在寻找下一个正午的猎物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