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的月光像被揉皱的锡箔纸,贴在六楼走廊的瓷砖上。小志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门把手,敲门声突然变成了指甲刮擦铁门的声响,刺啦刺啦,像有人在用生锈的刀片割开他的神经。
他猛地缩回手,后颈的寒毛全竖了起来。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,自从他被迫把作息调成白天工作后,每到这个时辰,门外就会响起诡异的动静。第一次听见时,他还以为是哪个醉汉走错了门,直到第二次透过猫眼看到走廊尽头飘着的白影——那截晃荡的衣角,和三天前楼下灵堂里的孝幡一模一样。
喉咙发紧,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美工刀。刀片弹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,门外的刮擦声却突然停了。小志屏住呼吸,耳朵紧贴着铁门,听见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拖着湿漉漉的鞋底,一阶一阶往下走。
“操。”他骂了一句,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。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,后心贴着墙面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凉意。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雾,月光透过纱窗变成青灰色,把屋里的家具都泡成了水底的残骸。他想起房东说过,这栋九十年代的老楼出过好几起命案,最凶的一户就在他楼下——半个月前,那里刚送走一个癌症晚期的老太太,灵堂摆了三天,吹吹打打的哀乐把他从昼梦中硬生生撕醒。
那时他还安慰自己,忍过这三天就好。没想到哀乐的余音还在耳蜗里震荡,对门又传来了哭声。新丧的是个年轻女孩,跳楼自杀的,灵堂设在一楼大厅,白色的花圈挤满了电梯口,每次他晚上出门买烟,都得从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中间穿过,他们空洞的眼睛总让他想起自己笔下的幽灵。
连续两周的吵闹彻底摧毁了他的生物钟。白天,楼下的锣鼓声和诵经声像无数根细针,扎进他的太阳穴;晚上,他躺在黑暗里,神经却像通了电的铁丝,滋滋作响。终于在昨天清晨,他对着镜子里自己青黑的眼眶发了狠,抓起马克笔坐在书桌前——既然睡不着,不如就趁白天工作吧,说不定还能赶上编辑催了半个月的稿子。
奇怪的是,当笔尖触到画纸的那一刻,那些在脑海里卡了很久的分镜突然流畅起来。他画了一个被困在永夜中的漫画家,窗外不断响起敲门声,而每当他打开门,就会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月光里,嘴角挂着诡谲的微笑。这个场景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,却又停不下来,一口气画完了整整二十页。
现在,那叠画稿就摊开在书桌上,最新的一格里,“另一个自己”正伸出手,缓缓推开漫画家的房门。小志盯着画稿,突然发现那个“自己”的指甲格外长,青紫色的指尖滴着水珠,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死人。
敲门声再次响起,这次是扎扎实实的拳头砸门声,咚、咚、咚,每一下都让铁门发出嗡嗡的震颤。小志猛地站起来,美工刀在掌心割出一道血痕——他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,大不了和对方拼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