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尘抚过风铃上"开元十五年铸"的铭文。自徐福船队沉没,历史长河在此分岔——没有鉴真东渡,没有遣唐使抄录典籍,那个岛国至今仍在用结绳记事。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里,他听见姜子牙临终的告诫:"过犹不及。"
洛真捧着星盘从璇玑室走出,少女的百越巫袍已换成钦天监制服。她指向盘面东海方位:"昨夜又有彗星坠于扶桑,当地土人以为是天神震怒。"盘上星轨分明显示,那是颗富含铁矿的陨石。
"给他们送份《冶铁术》简册吧。"叶尘解下腰间鱼符。这枚曾裂过的信物,如今嵌着编钟残片,在阳光下泛出奇异虹彩,"用徐福当年准备的朱砂纸,免得潮气腐蚀。"
阿蘅轻笑:"你就不怕他们学会铸剑?"
山风突然送来咸腥气息。叶尘转头望向东海,恍惚看见三千童男女的魂魄化作海鸥,正掠过晴空下的万里波涛。那些本该葬身鱼腹的孩子,如今在泉州开着丝绸铺,在岭南栽种占城稻,最出息的那个刚被举为明经科进士。
"真正的文明,从来不怕被追赶。"他摩挲着鱼符上温暖的刻痕,那是母亲生前教他认的第一个篆字——
"承"。
现代。
叶尘站在上海外滩的观景台上,黄浦江的波光映着陆家嘴的玻璃幕墙。他手中握着一杯清茶,茶汤里沉浮的龙井叶片,依稀勾勒出东海另一侧的轮廓。
耳机里传来新闻播报:
"……考古队近日在鹿儿岛发现弥生时代早期冶铁遗址,证实东瀛列岛的铁器应用比此前认知晚了至少八个世纪……"
江风拂过,他腕间的青铜鱼符微微发烫。这是时空管理局的通讯器在震动——阿蘅的虚拟投影浮现在茶汤上方,她穿着现代西装,耳后却仍插着那支青竹簪。
"刚收到扶桑观测站的报告,他们终于用陨铁打出了第一把锄头。"她嘴角噙着笑,"按照这个进度,要造出能跨海的战船,至少还得三百年。"
叶尘望向东方。晴空下的海平面尽头,那个岛国仍被丛林覆盖着,连一座像样的灯塔都没有。没有遣唐使带回的文明火种,没有鉴真东渡传播的佛法律典,甚至连倭寇都不曾出现——历史在这里安静地拐了个弯。
茶汤突然泛起涟漪,映出另一个画面:西安博物馆里,完整的九州鼎陈列在展厅中央,玻璃柜上的说明牌写着"华夏文明连续性最有力的物证"。
"对了,洛真问你什么时候回终南山。"阿蘅的投影晃了晃,"她刚用超级计算机推演出第一千零一种文明演进模型,说想给你看个有趣的变量。"
游轮汽笛声中,叶尘饮尽最后一口茶。茶叶在杯底聚成青莲的形状,恍如当年海底绽放的光华。他轻轻摩挲鱼符,符身上"承"字的刻痕温暖如初。
"告诉那丫头,这次我要带咖啡豆回去。"他笑着转身,风衣下摆扫过观景台栏杆,"毕竟现在咱们有的是时间,慢慢等铁器时代的小朋友长大。"
远处,一群小学生正排队进入天文馆,他们胸前的红领巾像跃动的火苗。叶尘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时,谁都没注意到有片龙井茶叶凭空消失了——它正飘向东海上空,叶脉里藏着《齐民要术》的微缩影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