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护心中暗暗叫苦。
人人都以为商人富裕,仿佛钱是地上捡来、树上摘来的一样,一旦遇灾遇难,或是有了什么老弱孤苦,全冲着商人开口。
然而世事本就艰难,一年不晓得多少灾多少难,这回捐,下回又捐,遇得造桥修路、悯孤惜苦,还要捐——难道自己不用吃饭,一大帮手下不用养活?
可这种话自然是不能当众说的,只会招骂。
他只来得及看那项元一眼,便一口道:“小娘子说的什么话,便是没有项兄弟人情,只要衙门来找,我也一定不会推脱。”
到了这个份上,谢护反而认命了,看了看外头许多人,大声道:“州中挖渠修堤,我也是滑州人,多得父老乡亲照顾生意,虽不能多,也捐百石粮谷,略表寸心!”
宋妙根本不给他一点反悔的机会,立刻就行了一礼,道:“谢员外仗义!那就这么说定了,眼下当着城中这许多人的面,也不能叫员外吃亏——除却嘉奖状令,将来州衙立碑,也当有谢家米铺居于其上!”
又道:“米也好,面也好,随意哪样,却不晓得衙门下午来人,是与哪一位掌柜联系,确认运送之事呢?”
宋妙一边说,一边朝着站在谢护身后的几人看——竟是当场就要把后续给定下来。
谢护还能说什么呢?
他不得不点了个掌柜的出来,报了对方名字。
一时样样敲定,宋妙只说身上还背着差事,也不管那项元千劝万留,留了六担钱,带上十二名浣衣健妇,立时走了。
一群滑州百姓等到再无热闹可看,方才慢慢散去,沿途也好,回家也罢,免不得把今日所见所闻散布一番。
消息很快传到了衙门。
都孔目官钱忠明得了手下回信,连茶都顾不上喝了,急问道:“什么意思?什么叫今天下午就要运粮?”
那手下把粮铺中发生的事情说了,又道:“那小娘子约了申时末,想是等下了衙,就要叫人去商量运粮时间了。”
又道:“五百贯钱的粮食倒是不多,其实不伤大体,只是怕有了这个口子,他们拿着去催促其余粮商借粮。”
他提醒道:“因前次您答应过,下头各县都说要过了这个月再定下役夫名册,但这几天都水监的吴公事同那学生韩砺,二人领着一群人,在衙门里头东捣鼓,西捣鼓,又四处查阅旧志,听闻已是把要挖的地方都画好了分段,只等一应人、物到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