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老槐树梢时,村东头的泥墙院里飘出最后一缕笛声。苏倾雪的指尖从竹笛孔上挪开,余音还绕着屋檐下的玉米串打转,就见叶凡站在院门口,朝她轻轻颔首。
“小娃们都睡了。”楚红妆从灶房晃出来,手里的蛊瓶叮当作响——她刚哄最后一个尿床的小崽子喝了安神汤。
石磨旁的草席上,七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挤成一团,口水把草席洇出个月牙印。
秦挽霜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短打,正蹲在院角用树枝划拉地面,见叶凡招手,便把树枝一抛:“该说的,现在说吧。”
堂屋的油灯芯“噼啪”爆了个火星。叶凡把密信摊在八仙桌上时,苏倾雪的指尖先一步按在“墨流苏”三个字上。
她的指甲染着丹蔻,此刻却泛着青白,“这纸是幽冥宫的秘传玄皮纸,我娘当年……”话音顿住,她突然扯出个妖媚的笑,“当年在寒梅阁见过,用寒潭里的玄龟壳磨浆抄的,烧起来有股龙涎香。”
楚红妆凑过来,鼻尖动了动:“真有股子腥甜。”她的蛊瓶在掌心转了个圈,“幽冥宫不是早该被正道盟灭了吗?三年前苍梧剑宗还去捣过老巢呢。”
林昭月的手搭在腰间剑穗上,青玉坠子在灯影里晃:“那是他们的分舵。”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,“我师父说过,幽冥宫如附骨之疽,斩了头还有万千触须。”
叶凡的拇指摩挲着信纸上的褶皱,前世记忆里那道绣着墨色流苏的披风突然清晰起来——追杀他时,那人的刀气里混着玄皮纸燃烧的气味。“信里说‘墨流苏的人已到青岚城’。”他抬眼扫过众人,“前世我被围杀时,带头的人就披着这样的披风。”
秦挽霜的眉峰一挑,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:“所以这不是普通山贼的买卖。幽冥宫让断刀堂运兵器到城南破庙,是要借山贼的手做幌子。”她绕着桌子走了两圈,靴跟敲得青砖响,“可幽冥宫向来讲究‘鬼手不沾尘’,怎么会直接联系山贼?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他们急了。”苏倾雪接得极快,丹蔻在“速运”两个字上划出红痕,“急着要在某个节点前完成部署。”
楚红妆突然把蛊瓶往桌上一放,瓶里的青蜈“唰”地竖起毒牙:“我今早骗王阿婆说要做糖霜山楂,其实翻了她压箱底的账本——这月往城南破庙送的米面比以往多三倍。”她歪头笑,眼尾上挑,“王阿婆的儿子在镇上当伙夫,说最近有穿灰布衫的外乡人总往破庙跑,腰里硬邦邦的,像藏了刀。”
叶凡的内天地里,山川突然翻涌起青色雾气——那是他在推演所有线索的关联。他盯着烛火里跳动的人影,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:“我要去幽冥宫总坛看看。”
“我同你去。”林昭月的剑“嗡”地轻鸣,震得剑穗上的青玉坠子撞在桌沿,“太初剑典的隐踪诀,能瞒过化罡境以下的感知。”
苏倾雪的笛声突然又响了,这次很低,像春风刮过碎瓷。她指尖抚过叶凡袖角的褶皱,丹蔻在布料上留下淡红印子:“我和红妆守着村子。”她抬眼时,眼波里的媚色全褪了,只剩寒梅般的冷,“若有不长眼的敢来,我让他们听听《十面埋伏》的新弹法——用毒针当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