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第一缕天光刺破上海的薄雾,棉纱交易所理事长钱立群的鼻尖,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他面前的办公桌上,静静躺着一封信。
没有邮戳,没有署名,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。
若非是昨夜有人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,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顽童的恶作剧。
然而,当他的指尖触及那张信纸时,一种熟悉的、近乎奢侈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。
这绝非寻常纸张。
他将信纸凑到窗前,借着晨光反复查验,那细腻的纹理和独特的暗记,如同烙印般证实了他的猜测——这是顾氏绸庄内部专用的定制宣纸,寻常人别说得到,便是见也难得一见。
这种纸,通常只用于誊录那些绝不能外泄的家族密账。
一张空白的、用于记录绝密账目的信纸……
钱立群的脑中轰然一声,三日前顾承砚在一次小型同业聚会上,看似不经意间提出的那个建议,此刻如惊雷般炸响:“诸位,时局动荡,商场如战场。你我皆为民族实业的中流砥柱,倘若有朝一日通讯断绝,或有紧急情势不便言明,或许,我们该建立一套行业内部的应急联络暗码。”
当时众人只当是这位年轻的顾少东家心思缜密,并未深思。
可现在,这张无字信就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。
无字,便是最高等级的警示!
这,是启动最高应急协议的信号!
“来人!”钱立群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“立刻通知七家纱厂的代表,一小时后,交易所三号会议室,闭门会议!任何人不得缺席,不得携带随从!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,黄浦江畔的航运公会内,会长徐万山正对着同样一封无字信嗤之以鼻。
“装神弄鬼!”他将信纸不屑地丢在桌上,“又是哪个想走后门托关系的,以为用点好纸就能吓住我徐某人?”
正端着早茶走进来的会长夫人,眼尖地瞥见了那张信纸,随口说道:“咦,这纸的纹理,倒和顾家每年送来的贺帖一模一样。说起来,昨夜有个自称苏小姐的女士,代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善长,给航运工人子弟学校捐了一笔巨款。数目不大不小,正好能把咱们最头疼的那栋新教学楼盖起来。老爷,您这桩最在意的政绩工程,可算是能风风光光地落成了。”
徐万山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,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豁然起身,重新抓起那张信纸,凑到眼前仔细端详。
那熟悉的暗纹,那若有似无的檀香,与他记忆中顾家大少、如今的少东家顾承砚的身影重叠在一起。
捐款……匿名……顾家的信纸……